洛燼正四仰八叉地歪在太師椅裡,一手抓著個油光鋥亮的燒雞腿啃得滿嘴流油,另一隻爪子還意猶未儘地伸向盤子裡最後一隻雞腿,嘴裡含糊不清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美滋滋地盤算著:
“嗯…下午贏了老六那鐵公雞三百兩,晚上再去金鉤坊翻個本…明天讓李忠買十隻…不!二十隻燒雞!管夠!嘿嘿…”
“王爺!王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忠那平平板板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急促,猛地推開書房門。
洛燼嚇得一哆嗦,手裡啃了一半的雞腿“吧嗒”掉在地上,沾滿了灰。
她心疼得“哎喲”一聲,還沒等發火,就看到洛珩帶著一群人呼啦啦湧了進來,個個臉色凝重,尤其是那個眼生的少年,一身殺氣,臉上還帶著沒擦乾淨的血點。
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洛燼的心臟。
“又…又怎麼了?”洛燼的聲音都變了調,屁股下意識地往椅子深處縮了縮,“小崽子!你…你這出去一趟,又給本王撿什麼寶貝回來了?”
洛珩言簡意賅,聲音冷硬:“父王,霍勝胥,就是兒臣舉薦的驍騎營統領。”
他側身,露出身後一臉倔強的霍勝胥。
“他剛在南門外酒肆,把太子東宮少詹事趙元魁的獨子趙明德,”洛珩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兩個字,“砍了。”
“砍…砍了?!”洛燼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她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又腿一軟,噗通跌坐回去,那張剛因燒雞而紅潤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砍…砍了?頭…頭掉了?”
霍勝胥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聲音帶著少年人的硬氣,卻也有一絲認命的決然:“王爺!人是我殺的!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姓趙的辱罵世子,言辭不堪入耳,還欲對楠姑娘行不軌!我忍無可忍,拔刀殺之!霍勝胥不後悔!要殺要剮,我認了!絕不連累王爺和世子!”
他豁然轉身,對著眼圈發紅的衛定疆重重抱拳:“衛大哥!兄弟對不住!以後…世子就拜托你多照應了!”
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
洛珩再次喝止,聲音比剛才更沉。
洛燼此刻才像是從巨大的驚嚇和荒謬中找回一絲神智,她指著霍勝胥,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殘葉:
“小崽子!你…你給本王撿回來的是個什麼煞星啊?!啊?!昨天剛封的輔國監政王!監國大印還沒捂熱乎呢!今天!就今天!你的人就把太子心腹屬官的獨生子給剁了?!你…你這是嫌你爹我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她猛地捶了一下椅子扶手,痛心疾首:“太子!太子那邊正愁找不到把柄弄死我呢!昨天朝堂上父皇硬塞給我監國大權,他那眼神…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我!這下好了!瞌睡送枕頭!人贓並獲!還是他娘的當眾殺人!殺的還是他東宮屬官的親兒子!這是把天捅了個窟窿啊!他…他這次要不把我這輔國監政王的皮扒下來,再把你我這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我洛燼兩個字倒過來寫!”
巨大的恐懼和壓力讓洛燼幾乎語無倫次,她感覺剛吃到肚子裡的燒雞都在翻江倒海。
就在一片絕望和混亂中,一直沉默的洛珩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投入沸油,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慌什麼?天還沒塌。”
洛珩這八個字像冰水,滋啦一下澆在洛燼腦門冒出的白煙上。
她噎住,瞪圓了眼:“不…不慌?小崽子!腦袋都他媽滾到牆角了!血淌了一地!太子的人這會兒怕是已經提著刀在路上了!你告訴我怎麼不慌?拿什麼不慌?拿你那碗糊糊去堵太子的嘴嗎?!”
洛珩沒理會她的炸毛,眼神沉靜得嚇人,隻盯著她問:“父王,秦王謀逆一案,牽涉的官員抄家、罰沒的贓銀、還有兵部、工部為平叛臨時支用的款項,這些賬目,現在是不是都在您手裡?歸您這個全權監國處置的輔國監政王管?”
洛燼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點頭:“是…是在本王這兒啊。那堆爛賬看得老子頭都大了!怎麼?”她狐疑地眯起眼,“你小子又憋什麼壞水?彆告訴我你想在這堆爛賬裡做文章?太子那邊可正愁找不到由頭咬死我們呢!”
“由頭?”洛珩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毫無溫度,看得洛燼後脖頸發涼,“死人不會開口。活人的嘴,可以撬開。太子想借趙明德的死人頭,還有霍勝胥這把殺人的刀,往我們脖子上架,那我們就先把他遞過來的另一把刀——這堆爛賬,給他掰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