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燼呆住了。
她看著洛珩那雙深不見底、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聽著他條分縷析、將彌天大禍轉化為致命武器的謀劃,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卻又夾雜著一絲…瘋狂的心動?
翻本…堵窟窿…還能反咬太子一口?
這誘惑太大了!
大得足以讓她暫時壓下對剝皮的恐懼。
她握著筆的手,依舊抖得厲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目光死死盯著案上那方刺目的明黃絹布,仿佛那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淵,又像是通往生路的獨木橋。
“父王,”洛珩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審判槌,重重敲下,“寫,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不寫…”
他後麵的話沒說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等著被剝皮吧!
書房裡死寂一片,隻有洛燼粗重、混亂的喘息聲。
洛燼凝神屏息,手腕懸空,筆走龍蛇。
頃刻間,一行行遒勁有力、鋒芒內斂卻又帶著帝王雍容氣度的字跡,流暢地出現在明黃絹帛上。
那字跡,赫然與靖武帝洛承天平日批閱奏章的手書一般無二!
洛珩看著,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讚許。
這便宜爹,本事都點在歪門邪道上了。
字跡墨跡漸乾。
洛燼放下筆,長長舒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濕透,虛脫般地癱在椅子裡:“寫…寫完了…你看行嗎?”
洛珩拿起那張還散發著墨香和朱砂氣息的借條,仔細端詳片刻,滿意地點點頭:“足以亂真。韓嵩老狐狸也絕對看不出破綻。”
洛燼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掙紮著要站起來:“那…那本王這就親自去南郡會館找韓嵩那老小子!拿著這個,讓他把一千萬兩乖乖吐出來!不!讓他把本王輸的那五百萬兩也補上!讓他出點血!”
“你?”洛珩斜睨了她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嫌棄,“省省吧。就你?一個剛輸掉五百萬兩國庫銀子的爛賭鬼?人品早就爛大街了!你去?隻會壞事!”
洛燼被噎得臉一紅:“我…我怎麼了?我可是監國輔政王!”
“正因為你是監國輔政王,還是個眾所周知的賭徒,你去了,韓嵩反而會起疑。”洛珩冷冷道,“賭徒什麼事都敢乾,偽造聖旨、敲詐勒索更是不在話下。他隻會認為這是你輸急了眼,設下的又一個拙劣騙局,不僅不會給錢,轉頭就會把這東西捅到陛下和太子那裡,正好坐實你貪墨虧空、膽大包天的罪名!到時候,你剝皮,我掉腦袋,霍勝胥也得陪葬,大家整整齊齊掛在旗杆上。”
洛珩的話像一盆冰水,把洛燼剛升起的希望小火苗徹底澆滅。
她張了張嘴,無力反駁,頹然道:“那…那誰去?總不能…讓李忠去吧?他更不像啊!”
洛珩將那張借條小心地折疊好,收進一個不起眼的錦囊裡,揣入懷中,語氣平淡道:“我去。”
“你?!”洛燼驚愕地看著他,“你…你行嗎?那韓嵩可是個老狐狸!”
洛珩整理了一下衣袍,眼神沉靜:“對付老狐狸,有時候生麵孔反而更好。父王,您就在府裡,該吃吃,該喝喝,穩住。記住,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您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他不再看洛燼,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書房。
洛燼看著兒子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又看看自己還在微微發顫的手,喃喃道:“這…這小崽子…膽子比老子還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