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嚴府書房內,炭火燒得正旺,嚴世蕃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父子二人眼神交彙,相顧無言。
良久,隻見嚴嵩接過侍女遞上的參茶,漱了漱口,解釋道:“眼下東南的局勢離不開胡汝貞,而且江浙兩地的那些人還需要他去鎮著,隻要東南還在剿倭,那些清流就不敢動手!”
“胡汝貞是我的學生,不管他願不願意,在陛下或者那群清流看來,他身上都已經打上了我嚴嵩的烙印,要是東南的倭寇都被剿滅乾淨了,背後的那些人可就要動手了!”
嚴嵩解釋完,將參茶遞回給侍女,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冷聲道:“你這不成器的東西,看看你做的那些蠢事,用的那些蠢人,給我跪下!”
嚴世蕃當即跪伏於地,眼神中滿是懼怕。
“你給我仔細聽著,我嚴嵩當了大明朝的首輔二十多年了,不光會治人、罷人,也會用人,國庫需要我用的人去攢銀子,邊關需要我用的人去打仗!與皇上不對付的需要我用的人去治,用好了人,才是乾大事的第一要務!”
嚴嵩用近乎咆哮似的語氣給自己的兒子上了一課,看著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兒子,原本淩冽的眼神也逐漸緩和,緊接著輕聲道:“起來吧,你手底下那個新收的學生還挺不錯的,叫什麼名字來著?把他提前派到浙江去熟悉一下情況吧,順便也替胡汝貞減輕一下身上的擔子。”
嚴世蕃從地上起身,回想起先前父親發怒的場景,仍有些後怕,戰戰兢兢回答道:“稟父親,孩兒的那個學生名叫高翰文,性情高潔,頗具才乾,孩兒明天就將他叫到府上來。”
“嗯,沒什麼事你先下去吧。”
嚴嵩點了點頭,佝僂著身子,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戴上老花鏡,開始仔細品讀起來,嚴世蕃也不敢打擾,隻得躬身告退。
從父親的房間出來後,嚴世蕃才驚覺自己後背滿是冷汗,幾盞呼吸後,嚴世蕃叫來管家,掏出信筏,叮囑道:“把這封信送到浙江總督府胡宗憲手上。”
“是,小閣老!”管事低聲應承了一句後,便快步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在讓管家將信件送出後,嚴世蕃便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剛一進門,先前迎娶的第九房姨太太便迎了上來,她的名字叫繡娘。
“夫君辛苦了,妾身來為你寬衣。”
繡娘身穿青色長裙,露出的脖頸宛如羊脂玉一般雪白,整個人都帶著一股我見猶憐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其摟入懷中,好生嗬護。
嚴世蕃隻覺身上一輕,外麵披著用於保暖的披肩被卸去了,緊接著便是一股香風從鼻腔鑽入,讓人頓覺心曠神怡。
“夫君勞累一天了,先吃點東西吧,這些菜都是妾身親手做的,我去給伱盛飯。”
“好。”嚴世蕃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後,才出聲回應道。
桌上的菜肴種類並不多,隻有幾道簡單的小菜,輪奢華程度及味道都遠遠比不上嚴世蕃平時吃的東西,但不知為何,看著桌上那幾道簡單精致的飯菜,嚴世蕃卻感覺很安心,從繡娘接過飯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慢點吃,彆噎著,鍋裡還有呢。”
“咳咳。”
“是不是嗆著了?快喝水…”
……
紫禁城,養心殿。
此刻嘉靖正跪坐於蒲團之上,眼睛緊閉,一動不動,旁邊的桌上,擺放著香爐,上麵插著三根燃燒正旺的檀香,屋內絲絲煙霧繚繞,頗有一番意境。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嘉靖輕聲吟誦,腳邊是翻開一半的《道德經》,漸漸的,嘉靖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隻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時間仿佛完全停止了一般。
嘉靖隻覺得自己整個人越來越輕,仿佛飛起來了似的,同時自己的視角也不斷向上延伸,從養心殿再到整個紫禁城,在這個過程無論是飛蟲還是冬眠的野獸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是靈魂出竅!”
根據前世看過的小說,嘉靖很快便知曉了自身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