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嚴嵩和徐階就目前京城內,愈發洶湧的輿論,展開討論之際,隻聽從內閣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多時,隻見一名神色緊張的胥吏,快步進入了內閣。
那名胥吏在進入內閣以後,便下意識地看向嚴嵩和徐階所在的方向,低下頭,恭敬稟報道。
“稟閣老,大事不好了,外麵有言官嚷嚷著,要麵見陛下!”
“什麼!”
嚴嵩聽聞此話,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驚駭之色,猛地坐直了身體。
而一旁的徐階,則是一副對此早有預料的模樣,餘下的眾人,還沉浸於這一爆炸性的消息中,遲遲未曾緩過神來。
畢竟,眾人對不久前,發生在紫禁城正陽門附近的那場鬥毆,仍舊記憶猶新。
“要是讓這群言官打擾到陛下的清修,後果不堪設想!”
嚴嵩如此想著,猛地回過神來,此時他也顧不得其他,隻見其看向那名胥吏,沉聲吩咐道。
“無論如何也要攔住他們,哪怕是調動禁軍,也在所不惜,明白了嗎?”
“是,嚴閣老!”
那名胥吏在應聲後,沒有絲毫猶豫,很快便邁步離開。
待那名胥吏離開內閣以後,隻見嚴嵩無力地癱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
此時,內閣的氣氛,也變得壓抑了起來。
隨後,隻見高拱小心翼翼地看向嚴嵩所在的方向,出言詢問道。
“嚴……嚴閣老,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萬一到時候……”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總之,得先弄明白,那群言官為什麼嚷嚷著要麵見陛下!”
嚴嵩聞言,瞥了高拱一眼,不緊不慢地給出了回應。
其實對於那群言官的訴求,嚴嵩也能夠大致猜到一二。
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彈劾馬寧遠的奏疏,被督察院那邊壓下來一事,目前已經在京城內鬨得沸沸揚揚。
整件事,甚至已經有牽扯到胡宗憲身上的趨勢!
有流言說,是因為督察院那邊的官員,畏懼胡宗憲的權勢,這才遲遲不敢處理此事,將彈劾奏疏,留中不發。
在嚴嵩看來,那群言官,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無非是為了揚名,為自己立一個為民請命的人設。
隨後,隻見嚴嵩將內心紛亂的思緒儘數壓下,不動聲色地瞥了徐階一眼,暗自道:“哼,整件事情多半是你徐階在背後挑唆!”
……
言官們鬨出來的動靜,自然逃不過嘉靖的眼睛。
此刻,乾清宮內。
呂芳正畢恭畢敬地立在嘉靖身旁,向他敘述著自己得到的消息。
嘉靖聞言,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呂芳,向其確認道:“呂芳,你是說那群言官,主要是為了最近一段時間,在京城內鬨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
呂芳聞言,當即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應。
“是的,陛下,不知為何,最近一段時間,有關彈劾杭州知府馬寧遠的奏疏,被督察院那邊壓下來的這一流言,在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
“甚至還有人說,是因為督察院的官員,畏懼胡宗憲的權勢,這才遲遲不敢處理此事,畢竟,馬寧遠是胡宗憲的學生!”
嘉靖在從呂芳的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後,臉上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隨後,隻見其猛地一拍桌子,沉聲道。
“這群混賬東西!”
呂芳眼見嘉靖發怒,當即‘撲通’一聲跪伏於地,小心翼翼地出言勸慰道。
“還請陛下息怒,不要因為此事氣壞了身子!”
“呂芳,你親自去一趟內閣那邊,把嚴嵩他們給朕叫過來,朕有話要問他們幾個。”
隨後,隻見嘉靖話鋒一轉,將目光從呂芳的身上收回,出言吩咐道。
“遵命,陛下,奴婢這就前去!”
呂芳聽聞嘉靖此話,當即神色一凜,沉聲應道。
在這之後,呂芳並未在乾清宮內,停留太久,其在向嘉靖躬身行禮後,便離開了乾清宮,向著內閣所在的方向行進。
……
此刻,內閣之中。
在先前那名胥吏離開內閣後不久,嚴嵩等人也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了解到了那群言官的訴求。
“哼,事情果然和我先前預料的一樣,真是一群欺世盜名之輩!”
嚴嵩如此想著,臉上浮現出了然之色。
就在這時,隻見一名胥吏快步走了進來,麵向眾人,恭敬稟報道。
“稟閣老,呂公公在外求見!”
嚴嵩等人在從胥吏的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後,臉上並未浮現出太多的意外之色。
畢竟言官們鬨出來的動靜,可是不小,此番陛下召眾人前去,應該是詢問這背後的緣由。
“嚴嵩,等著吧,你的末日很快就要臨近了,我倒要看看,你接下來該如何邁過這道坎!”
徐階如此想著,然後回過神來,看向那名胥吏,如此吩咐道。
“嗯,知道了,把呂公公請進來吧!”
“是,徐閣老!”
在那名胥吏離開後不久,隻見呂芳邁著悄無聲息的步伐,進入了內閣。
呂芳剛一進入內閣,眾人便齊刷刷地從座椅上起身,向其恭敬行禮道:“見過呂公公!”
呂芳聞言,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必如此,隨後,隻見呂芳在環視一圈,將目光收回,轉而開口道。
“咱家這次過來,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諸位隨咱家走一遭吧!”
呂芳在丟下這句話後,便自顧自地在前麵引路,嚴嵩等人見此情形,連忙跟上呂芳的步伐。
在將要離開內閣的時候,隻見在前麵引路的呂芳猛地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異常認真地叮囑道。
“諸位待會兒在見到陛下以後,可一定要慎重啊,千萬不要惹惱了陛下!”
眾人在聽完呂芳的提醒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因為平日裡,呂芳極少露出這麼認真的表情。
眾人在麵麵相覷許久後,方才反應過來,俯下身體,異口同聲地向呂芳表明謝意。
“多謝呂公公提點!”
“嗯。”
呂芳聞言,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從呂公公先前的話便可以看出,陛下對此事頗為重視,會不會是因為其中牽涉到了胡宗憲的緣故?”
嚴嵩抬起頭來,看著在前麵引路的呂芳的背影,如此想到。
……
隨後,嚴嵩等人在呂芳的引領之下,邁步進入了乾清宮。
待進入乾清宮後,眾人齊刷刷地拜伏於地,異口同聲道。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都起來吧!”
嘉靖聞言,將目光從嚴嵩等人身上掃視而過,冷聲吩咐道。
“謝陛下!”
眾人在應聲後,陸續從地上起身,此刻,他們臉上的神色異常地忐忑,因為從嘉靖方才說話的語氣,便能夠看出,陛下的心情不太好。
隨後,隻見嘉靖看向嚴嵩所在的方向,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嚴嵩,你是內閣首輔,對於目前的情況,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陛……陛下,微臣已經命人攔住了那些言官,另外……另外……”
嚴嵩在察覺到嘉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後,臉上浮現出惶恐之色,支支吾吾地應聲道。
嘉靖聽聞嚴嵩此話,臉上的神色更加地不耐煩,隻見其將目光從嚴嵩的身上收回,繼續追問道。
“哦,另外什麼?”
嚴嵩聞言,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隻見其心一橫,看向嘉靖所在的方向,沉聲道。
“另外,微臣覺得,眼下在京城內鬨得沸沸揚揚的這件事,背後一定有彆有用心的人在挑唆!”
嚴嵩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當即從袖中取出一摞案件卷宗,並將其高高舉過頭頂,沉聲道。
“陛下,這裡是微臣調查到的一些情況,還請陛下查看!”
侍候在嘉靖身旁的呂方傑見此情形,當即上前,將那一摞案件卷宗接過,並畢恭畢敬地遞交到了嘉靖的手中。
“陛下!”
“嗯。”
嘉靖在應了一聲後,便從呂芳的手中接過案件卷宗,開始仔細瀏覽起來。
不多時,隻見嘉靖將手上的案件卷宗放下,看向嚴嵩所在的方向,挑了挑眉,向其確認道。
“嚴嵩,你拿給朕的,都是有關王家村村民的犯案記錄,難不成,你是想說,那些村民都是刁民嗎?”
嚴嵩迎著嘉靖審視的目光,整個人絲毫不懼,言辭鑿鑿地繼續道。
“是的,陛下,那些王家村的村民,都是刁民,近些年來屢次犯案,不服從官府的管教,當地的官府對他們頗為頭疼!”
“況且,根據微臣查到的消息來看,當初是因為在春種的時候,王家村的村民,不顧官府的禁令,擅自種下了秧苗,並與官府派去的人產生了衝突!”
“杭州知府馬寧遠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為了避免事態惡化,便調動了衛所士卒,去往了王家村。”
“在馬寧遠率領官兵趕到現場以後,雙方發生口角,於是王家村的村民便揮舞著鐮刀、鋤頭等武器,與官兵發生正麵衝突,在這個過程中,有多人受傷。”
“再後來,便是村民們一意孤行,為了保護已經被種下的秧苗,擅自擋在了官兵的必經之路上,妄圖以這種方式對抗朝廷政策,在這個過程中,一名六十歲的老翁,不幸被馬撞倒,並因此喪生!”
一旁的嚴世蕃對於嚴嵩的這套說辭,並不陌生,因為這正是不久前,由張潤德親口敘述的案件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