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胡宗憲位於京城的宅邸內。
伴隨著朝廷三年一度大計的臨近,那些在朝中有門路的官員,心思也逐漸活泛起來。
並將主意打到了胡宗憲這個剛上任不久的吏部尚書身上。
畢竟,他們的升遷去留,都在胡宗憲這位“天官”的一念之間,因此,容不得他們不小心應對。
為此,胡宗憲家的門坎都快被踏破了,每天上門拜訪的官員絡繹不絕,單就請胡宗憲前去赴宴的請帖,就堆積了有一人多高。
此刻,書房內。
胡宗憲正抓住這難得的清閒,坐於書案後,專心致誌地看著手上的書籍。
‘咚咚咚’就在這時,隻聽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胡宗憲見此情形,將手上的書籍放至一旁,沉聲吩咐道:“進來!”
話音落下,房間的門被推開,隻見管家邁著輕微的步伐走了進來,俯下身體,恭敬稟報道:“老……老爺,又有人上門來請您赴宴,您看……”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隻見胡宗憲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行了,告訴他們一聲,就說本官身體有恙,近段時間不參與任何宴飲,讓他們不要再送請帖過來了!”
管家在得到胡宗憲具體的吩咐後,當即俯下身體,恭敬應聲道:“是,老爺,小的這就去辦!”
待管家離開後,隻見胡宗憲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如此感慨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天下事壞就壞在這裡!”
在感慨完畢後,胡宗憲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當初自己在單獨麵見嘉靖時,由嘉靖所提到的考成法。
“唉,希望到時候,由陛下所推行的考成法,能夠儘量改善這種情況吧!”
胡宗憲說完,便重新拿起書案上的書籍,心無旁騖地瀏覽起來。
對於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計,胡宗憲身為吏部尚書,自然不敢怠慢,同時,他也想儘自己的一份力量,讓那些胸有大才者,不被埋沒。
因此,胡宗憲早早地就為下屬們打好了預防針,以官員履任時的政績、表露出來的才學、品行、年齡、稱職狀況來作為考核的評判標準。
在那些下屬們看來,胡宗憲剛擔任吏部尚書不久,又恰逢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計,因此,肯定對此事無比重視。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想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因此,近段時間以來,除了胡宗憲這位吏部尚書以外,凡是有權利參與考核的吏部官員,紛紛選擇了閉門謝客。
胡宗憲單就一個吏部尚書的身份,就能夠讓朝中絕大部分的官員,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更彆提,他的老師,還是把持朝政二十餘年的內閣首輔嚴嵩!
可以說,誰要是不慎得罪了胡宗憲,仕途斷絕都是小事,關鍵是,還容易把小命丟了!
畢竟,以胡宗憲現在的身份,有的是人想要上趕著巴結他。
就在這時,從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隻聽一陣敲門聲響起。
胡宗憲見此情形,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出言吩咐道:“進來!”
話音落下,隻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隨後,隻見一名奴仆快步走了進來,俯下身體,恭敬道:“老……老爺,宮裡來人了,眼下正在大廳候著!”
“都這個時候了,陛下派人來乾什麼,難不成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胡宗憲如此想著,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隨後,隻見胡宗憲將內心紛亂的想法悉數壓下,看向奴仆所在的方向,出言吩咐道:“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名奴仆眼見自己此行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臉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低下頭,恭敬應聲道:“是,老爺!”
在那名奴仆離開以後,隻見胡宗憲從座椅上緩緩起身,離開了書房。
……
待胡宗憲來到府上用以待客的大廳後,才猛地發現,來人並不陌生。
來人正是當初胡宗憲還在浙江,任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一職時,前來傳達聖旨的那名老太監。
此刻,這名老太監跟先前一樣,仍舊穿著赤紅色的衣服,隻是臉上的皺紋似乎增添了些許。
見胡宗憲到來,那名老太監連忙將手上的茶杯放下,並從座椅上起身,向胡宗憲躬身行禮道:“見……見過胡閣老!”
胡宗憲聞言,向那位老太監略微頷首,然後自顧自地坐於主位,笑著寒暄道:“公公不必如此客氣,咱們可是老相識了!”
那名老太監聽聞胡宗憲此話,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惶恐之色。
倘若胡宗憲仍舊是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那他還能夠像以往那樣,跟胡宗憲聊上兩句。
但眼下,胡宗憲的身份變了,他不僅是吏部尚書,而且還是內閣閣老,更深受陛下信賴。
現在的胡宗憲,已經成為了那名老太監需要仰望的存在,因此,他不敢再用以前的態度,跟胡宗憲說話。
隨後,隻見那名老太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笑容,異常恭敬地回應道:“是、是啊!”
胡宗憲將那名老太監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此時的胡宗憲,也沒有了再繼續聊下去的興致。
隨後,隻見胡宗憲將目光轉向那名老太監,選擇直入主題:“敢問公公此番前來,究竟是所為何事?”
那名老太監聽聞胡宗憲此話,不敢有絲毫隱瞞,當即恭敬應聲道:“胡閣老,煩請跟咱家去一趟陛下那邊,陛下有事情找您!”
胡宗憲聞言,從座椅上起身,向那名老太監拱了拱手,緊跟著開口道:“勞煩公公了!”
老太監見此情形,連忙向胡宗憲還禮:“胡閣老不必如此客氣,咱家隻不過是替陛下傳話罷了!”
“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出發吧,免得讓陛下那邊等急了!”
“嗯。”
在這之後,隻見胡宗憲乘上早已備好的轎子,向著紫禁城所在的方向行進。
……
紫禁城,乾清宮。
此刻,嘉靖正久違地跟呂芳下圍棋,並時不時聊上幾句閒話。
隻聽‘啪嗒’一聲,嘉靖在將手中的黑棋落入棋盤後,將目光轉向呂芳,饒有興趣地詢問道。
“哦,呂芳,你是說,最近一段時間,登門拜訪胡宗憲的官員,都快把他家的門檻踏破了?”
“是的,陛下!”
呂芳聽聞嘉靖此話,在沉思許久,將手上的白棋落入棋盤後,方才出言回答道。
“也對,再過不久,就是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計了,每次到這個時候,朝中總會出一些幺蛾子!”
嘉靖說完,將手上的黑棋落下。
就在這時,隻見導引太監邁步進入了乾清宮,俯下身體,恭敬稟報道:“陛下,胡閣老到了!”
嘉靖在聽完導引太監的稟報後,點了點頭,出言吩咐道:“嗯,朕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是,陛下!”
導引太監在得到嘉靖具體的吩咐後,並未停留太久,而是轉身離開。
在這之後,隻見呂芳食指捏著白棋,在思襯許久後,方才將手上的棋子落下。
棋子落下後不久,隻見呂芳的臉上滿是懊惱之色,自顧自地說道:“完了,不該下這一步的!”
嘉靖聞言,將目光轉向棋盤,呂芳方才落下的那顆棋子,在無意間阻斷了白棋的生路。
嘉靖自然是看出了呂芳的心思,不過其並未點明。
隨後,隻見嘉靖抬起頭來,將目光從呂芳的身上掃視而過,出言感慨道:“你啊,你啊!”
待話音落下,隻見嘉靖將手上的黑棋落下,整場棋局也就此落下帷幕,以嘉靖的的勝利而告終。
隨後,隻見嘉靖擺了擺手,等候在一旁的太監,當即上前,將棋盤小心翼翼地收好。
不多時,隻見胡宗憲在導引太監的引領之下,進入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