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那些人的前車之鑒,整個浙江,再也沒有多少商賈,敢於對生絲惡意壓價。
生絲的價格,也逐漸回升,並伴隨著絲綢價格的猛漲,逐漸來到了一個最高點。
此刻,浙江,布政使司內。
鄭泌昌正坐於書案後,聽取著來自下屬的彙報:“大人,現在市麵上一斤生絲的價格,已經漲到了三兩五錢之多,而且還十分供不應求!”
“那些家中有幾千張織機的機戶,都爭搶著派人從百姓的手中收購生絲,並大量招募織工!”
鄭泌昌在聽完下屬的彙報後,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嗯,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那名下屬離開以後,隻見鄭泌昌用一隻手支撐起下巴,開始盤算著:“現如今,絲綢的價格一路水漲船高,按照現有的市價估算,一匹上等的絲綢,至少能夠賣到十五兩銀子!”
“刨去中間的成本,再怎麼說,也有好幾倍的利潤,本官要不要也借著這個機會,與那些豪紳大戶一起合作,弄點織機、綢行什麼的?”
正當鄭泌昌還在就此事考慮之際,隻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見腦海中的思緒被打斷,隻見鄭泌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轉而吩咐道:“進來!”
話音落下,隻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
隨後,隻見一名胥吏走了進來,低下頭,恭敬稟報道:“稟布政使大人,總督府那邊派人來了!”
鄭泌昌在從胥吏的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後,點了點頭,出言吩咐道:“嗯,本官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是,大人!”
那名胥吏在應聲後,很快便邁步離去。
不多時,隻見一名總督府的官吏,在一名胥吏的引領之下,進入了房間。
那名總督府的官吏剛進入房間,便看向鄭泌昌所在的方向,向其躬身行禮道:“下官見過布政使大人!”
鄭泌昌聞言,略微頷首,然後看向那名總督府的官吏,出言詢問道:“說吧,巡撫大人派你來,究竟是所為何事?”
那名總督府的官吏聞言,不假思索地出言應聲道:“稟布政使大人,巡撫大人讓下官告訴您一聲,待會兒到總督府議事!”
鄭泌昌聽聞此話,點了點頭,出言應聲道:“嗯,勞煩告訴巡撫大人一聲,就說本官馬上過去!”
“是,布政使大人!”
待那名總督府的官吏離開以後,隻見鄭泌昌收回目光,喚來胥吏,沉聲吩咐道:“備轎,去總督府!”
自從看到趙貞吉展露出來的手段以後,鄭泌昌便逐漸認可了這位,新任的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
彆的暫且不談,從趙貞吉能夠被陛下賦予先斬後奏之權一事,便能夠看出來,其日後的前途不可估量。
說不定,等趙貞吉在地方上曆練幾年後,就會跟胡宗憲一樣,重新回到京城任職。
有了主政地方的經驗,憑借趙貞吉庶吉士的身份,入閣也不是什麼難事。
況且,眼下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計將至,他鄭泌昌還想著從趙貞吉那裡,獲得一個好的評價呢!
……
待轎子在總督府門口停穩以後,隻見鄭泌昌從轎子裡下來,在侍衛進去通報的間隙,他又開始考慮起了先前那個想法的可行性。
“嗯,沈一石自焚以後,他留下的那些織機、綢行,都被嚴閣老他們換了個人來執掌,本官要不要從他那裡入手呢?”
就在這時,隻見先前進去通報的侍衛,快步來到鄭泌昌麵前,俯下身體,恭敬稟報道:“布政使大人,您可以進去了,巡撫大人在議事大廳等您!”
“嗯,知道了!”
鄭泌昌聞言,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作勢便要往總督府裡麵走。
就在這時,從身後不遠處,傳來了何茂才的聲音:“老鄭,等等我!”
鄭泌昌循聲望去,隻見何茂才匆忙地從轎子裡下來,正不停地朝自己這邊揮手。
隨後,隻見何茂才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鄭泌昌麵前,氣喘籲籲地開口道:“老……老鄭,你走那麼快乾嘛,我……我老遠就看見伱了!”
鄭泌昌聞言,無奈地撫了撫額,然後徑直往總督府內走去。
“老鄭,等等我啊!”
隨後,隻見鄭泌昌將目光從何茂才的身上收回,出言詢問道:“對了老何,先前巡撫大人交給你的那樁案子,你辦得如何了?”
何茂才聞言,臉上浮現出些許疑惑之色,轉而開口道:“你是說嘉興袁家的那樁案子?”
鄭泌昌聽聞此話,點了點頭,緊跟著開口道:“嗯,正是!”
待話音落下,隻見何茂才臉上浮現出無奈之色,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唉,還能怎麼辦,繼續拖著唄,反正這也是巡撫大人的意思!”
隨後,隻見鄭泌昌、何茂才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邁步進入了總督府議事大廳。
在一旁等候的杭州同知,見鄭泌昌何茂才到來,連忙從座椅上起身,向二人躬身行禮道。
“下官見過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
鄭泌昌何茂才聞言,向那名官員略微頷首後,便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同知為知府的副職,正五品,因事而設,並無定員,其主要分掌地方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等諸多方麵的事務。
自從杭州知府馬寧遠在獄中自殺身亡以後,朝廷暫時還沒有派新的杭州知府前來任職,因此,目前杭州官府的一應事務,均由同知負責。
……
在這之後不久,隻見趙貞吉邁著沉穩的步伐,進入了總督府議事大廳。
眾人見趙貞吉到來,紛紛從座椅上起身,並俯下身體,異口同聲道:“下官見過巡撫大人!”
趙貞吉聞言,將目光分彆從在場的幾人身上掃視而過,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諸位不必如此客氣,坐,都坐吧!”
“是,巡撫大人!”
眾人在應聲後,方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在這之後,隻見趙貞吉坐於上首,在環視一圈後,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本官叫你們過來,便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趙貞吉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就在不久前,皇貴妃沈氏替陛下生了一個兒子,為此,陛下龍顏大悅,決定免除百姓一年的賦稅!”
趙貞吉的話音剛落,隻見一旁的鄭泌昌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震驚之色,不住失聲道:“什麼,免除百姓一年的賦稅!”
趙貞吉將鄭泌昌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點了點頭,又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嗯,你沒有聽錯,朝廷打算免除百姓一年的賦稅!”
在這個消息得到確認後,隻見鄭泌昌低下頭,無聲自語道:“眼下,國庫已經充裕到這種地步了嗎?”
鄭泌昌可沒有忘記,先前國庫空虛的時候,自己麾下的布政使司,隻能勉強維持運轉。
畢竟,朝廷下發的用來對付公事招待的例銀,隻有那麼可憐的一丁點,有時候,鄭泌昌甚至需要自掏腰包。
現如今,或許是國庫日漸充裕,朝廷下發的用來對付公事招待的例銀,相較於之前,翻了數倍。
儘管數量仍舊不多,但已經能夠支撐布政使司的日常運轉,不必再自掏腰包了。
再加上,皇帝額外開恩,漲了官員們的俸祿。
因此,哪怕是最為低等的從九品官,在一文錢也不貪墨的情況下,每個月的月俸也足以養活自己以及家人,甚至在年底的時候,還能有一筆節餘。
趙貞吉似乎看出了鄭泌昌心中所想,輕撫胡須,笑著開口道:“本官還在京城的時候,就聽說國庫日漸充裕,甚至由於庫存的銀子太多,國庫還因此擴建了一次!”
趙貞吉在說到這裡的時候,沉吟了片刻,又繼續補充道:“倘若本官沒有記錯的話,國庫的擴建工作,還是由徐閣老親自主持的!”
待趙貞吉的話音落下,議事大廳內的眾人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畢竟,一直以來,他們都過慣了窮日子,習慣把一文錢掰成兩半來花。
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們,朝廷富裕了,甚至還因為庫存的銀兩太多,而擴建了國庫,這如何不令他們感到震驚?
整件事情就好比,突然有一天,有一位億萬富翁親自找到你,說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孩子一樣。
因此,麵對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眾人花費了一些時間,方才將這個消息徹底消化完畢。
趙貞吉見話題越扯越遠,輕咳兩聲,將話題重新拉回到正軌:“總之,你們接下來的任務,便是將朝廷免除百姓一年賦稅的這個消息,逐級傳達下去,都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