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畔前的周姨娘臉色慘白的站在那兒,身子止不住發抖,丫鬟仆婦跪了一地。
宋瑤看夠了戲,差人把撕打的兩人拉開來。
賈良翰和賈母到的時候局麵已經穩定下來了,但是地上摔碎的茶盞擺件無一不顯現出剛才的激烈。
吩咐了小桃去請大夫來,表示一定要請最好的,萬萬馬虎不得。
“周姨娘這喜脈……”大夫抬頭看向賈良翰,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宋瑤倚在圈椅上,目光掃過柳姨娘青白交替的臉,這不好戲就要開場了。
“有話便說!”賈良翰的聲音裡帶著慍怒。
大夫聲音發顫的開口,“回賈老爺,這位姨娘並未懷孕。”
此話一出,周圍都是抽氣聲。
“你胡說!”
周姨娘尖叫著撲向大夫,發間的步搖歪歪斜斜地晃著,啼哭道,“我每日孕吐不止,你現在告訴我我沒有懷孕,你是誰派來的,來這樣汙蔑於我!”
宋瑤輕輕抬手,周嬤嬤立刻呈上一包藥渣。
“這是周姨娘每日服用的‘安胎藥’,妾身特意請了京城太醫院陳大夫的徒弟,也在湖州開藥房的趙大夫看過,這藥渣裡所用之物,既能做出孕吐假象,又能讓脈象紊亂。隻是不能持續很長時間,這要是沒人發覺,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事。”
宋瑤點到即止,這“禍事”無論是給賈良翰戴綠帽,還是汙蔑栽贓他人,都是丟了賈府的臉麵。
賈良翰麵色鐵青的轉身,他看著周姨娘瞬間慘白的臉,想起這些日子她總以懷孕為由推拒同房,而自己一有時間就來陪著她,心中頓時騰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
“還有柳姨娘。”
宋瑤指尖轉向呆立一旁的柳姨娘,“勞煩大夫也替柳姨娘診診吧。”
柳姨娘後退半步,撞在博古架上,上麵的擺件晃了晃,險險沒摔下來。
柳姨娘強作鎮定地笑道,“大娘子這是何意?我不過是來瞧瞧周姨娘,怎的連我也要查?”
“因為你屋裡的‘安胎藥方’,與周姨娘的如出一轍,保不齊你也要邀寵假孕。”
宋瑤示意小桃捧來賬冊,“自你接管管家權,就把每月采購的這些藥材平了賬,不會以為沒有記錄在冊就查不出來了吧?”
柳姨娘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大夫上前診脈,不過片刻便拱手道,“夫人,柳姨娘身子並無大礙。”
正廳裡一片死寂,隻聽得到屋外沙沙的風聲。
賈良翰忽然抓起桌上的茶盞砸向周姨娘,滾燙的茶水潑在她臉上,燙得她尖叫著往後躲。
柳姨娘也未能幸免,被抓起領口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柳姨娘跌坐在地,發髻也鬆了臉也腫了。
“兩個賤人,你們誰來說是怎麼回事,竟敢用假孕來糊弄我,最好是從實招來,不然我把你兩個都賣到窯子裡去!”
賈良翰氣的渾身都在抖動,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後吩咐下人把兩人按倒在地上跪著。
周姨娘捂著臉哭喊道,“都是柳姨娘教唆我的!她說隻要有了孩子,就能壓過大娘子一頭!”
“你血口噴人!”
柳姨娘想撲過去揪住周姨娘的頭發,但身後的仆婦也不是吃素的,扯著兩人分的更開了些。
兩人開始跪在地上哭訴,釵環散落,脂粉混著淚水,將妝容糊成一片狼狽,倒像是唱戲的模樣,看著兩人滑稽的樣子,宋瑤有些想笑,但礙於場麵,隻是用手絹輕捂住嘴角,咳嗽了兩聲。
賈良翰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往日裡在他麵前柔弱可人的兩個姨娘,此刻卻像市井潑婦般嘴裡罵著不堪入耳的臟話。
他忽然想起新婚那晚宋瑤掀起蓋頭時的清雅模樣,對比之下,隻覺得眼前景象愈發醃臢。
“都給我拖出去!周姨娘禁足三個月,柳姨娘帶去莊子上,不得回府!”
賈良翰喘著粗氣吩咐道。
“母親!我是您的遠房侄女,您救救我!”柳姨娘驚叫著爬向賈母。
“侄女?”
賈母冷笑一聲,“你父親當年在碼頭扛包時,若不是看在遠親的份上,受我賈家接濟,早就餓死了!如今竟敢做出這等醜事,留你一條命已是開恩!”
仆婦們上前拖走兩人,周姨娘的哭喊聲漸漸消失在廊下。
宋瑤起身給賈母奉茶,指尖觸到賈母手背的細紋,忽然想起相府主母訓話時也是這般威嚴,不留情麵。
“良翰媳婦,以後這內宅還是由你好好管著。”
賈母歎了口氣,“我老了,經不起這些折騰了,下麵的事就你處理吧。”
宋瑤福身應是,目光不經意間與賈良翰相撞。他正盯著她今日所穿的青栗色衣裙,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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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後的第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院中栽種的樹葉被打得七零八落。
宋瑤倚在窗邊,看著賈良翰冒雨走進院子,青衫下擺已濕透,貼在腿上顯出修長的輪廓。
“怎麼不打傘?”她起身拿過棉帕,卻被他伸手握住手腕。
“想見你,等不及了。”賈良翰的聲音帶著幾分喘息,眼裡是宋瑤從未見過的灼熱。
他抬起手摩挲著宋瑤的臉頰,“怎麼感覺了你清瘦了不少。”
宋瑤不動聲色地扭開臉,示意小桃送上薑茶,“大爺淋了雨,先喝些驅寒吧。”
賈良翰卻不接,反而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過幾日便把你屋裡的管事都換成你可心的人,再讓人從京城給你捎些時新首飾。”
宋瑤垂眸避開他的目光,隻覺得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