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王,蠡王?”
輕聲的呼喊終是讓左穀蠡王睜開了模糊的視線。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氣昏過去。
在他榻邊。
那封莫生氣被揉成一團。
他的思緒隻要一凝聚,就滿是嬴軒對他那極儘侮辱的嘲諷。
每每想到都感覺胸腔仿佛堵著一塊滿是尖刺的石頭,紮的他喘不過氣來。
好在,麵前的千長立刻開口。
“派去的人成功追上了大軍。”
“五萬騎兵現已掉頭趕往龍城!”
“我們是不是也啟程前去?”
左穀蠡王有些虛弱的坐起身。
閉了下眼,用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不斷告訴自己,想要將這些羞辱還給對方就必須要理智一點。
頓了好幾息,才側身下榻。
“龍城情況怎麼樣了?”
“可又有消息傳來?”
那人立刻開口。
“龍城有人傳信,說是秦人已經撤了。”
左穀蠡王眼睛眯起。
“撤?”
“打了這麼長時間,還看不出那嬴軒的手段?”
“他這樣的人太過自信,永遠不會滿足一時的勝利。”
“不用想,要麼是在半路等著埋伏我們,要麼就是還在龍城之中。”
“那傳信的人說不定都有問題!”
“他這種人,絕不會輕易放下到嘴的城池!”
“傳令胡巴,一定要小心。”
“從大漠出來後先行向我們靠攏。”
左穀蠡王深吸口氣。
麵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還是站起身。
將那封嘲諷的信件一腳踩扁。
“我承認,左部確實沒有與他對抗的能力。”
“但若隻想牽製住他,不讓他影響到西域戰場,還沒那麼難!”
“傳令,將蘭林劍綁在馬車之上,放在陣前。”
“我們回援龍城!”
而此刻外麵的蘭林劍戴著木伽,雖然依舊狼狽,但麵色再沒有之前的絕望之意。
他知道現在的左部麵對大秦再無威脅。
不說那些損失慘重的各個部族。
就連左穀蠡王的本族內,此刻都生出了不少的異議。
左部從決定南下,到現在為止近乎失去了一半的兵力。
不少的小族已經徹底滅絕。
其餘部族也是死傷慘重。
他們以如此慘痛的代價去拚殺大秦。
當真值得嗎?
就算最後打贏了又能獲得多少好處。
能換回他們這麼多親人宗族嗎?
看著動搖的左部將士們。
蘭林劍歎息。
整個左部現在已經徹底被嬴軒踩斷了脊梁。
他們現在單是聽到成群的馬蹄聲,都會半夜驚醒,跑出來驚疑不定。
蘭林劍一邊痛惜,胡人竟會被打成這副模樣。
一邊又慶幸。
幸好嬴軒強大到這種地步,否則他的親人也無法逃過一劫。
他從小不論做什麼都要做成第一人。
以為這樣就能讓家人不受欺負,讓他們享受榮光。
可卻沒想到,反而是因此成了家人災劫的根由。
現在左穀蠡王要殺他,要害死他所有的親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倚靠嬴軒。
倚靠一個秦人對全體胡人的威懾。
活下去,挽救自己,挽救自己的家人。
“既然所有胡人都要與我為敵,都要讓我成為那個無辜的犧牲品。”
“我又何顧於胡人!”
蘭林劍目光看向王庭方向,略有出神。
“你接下來會乾什麼?”
“是埋伏還是直奔西域?”
……
西域,樓蘭國都。
狄仁麵色蒼白。
差一點,隻差一點樓蘭就被滅國。
若不是右穀蠡王的大軍及時趕到。
兩萬秦騎就差點殺入都城之中。
他們自傲的數萬西域同盟大軍,在秦騎麵前簡直弱小的猶如螻蟻。
隻是一個照麵便被殺穿。
若是自己剛才身在大軍中,此刻隻怕已然身首異處。
那秦騎為首的將領,勇猛的不似生人。
挑殺敵將,猶如穿起一串螞蚱。
狄仁現在腦子裡都滿是他雙手各捏著一名樓蘭將士的脖頸。
遠遠盯著自己。
邪魅一笑,狠狠掰斷。
再次打了個寒顫。
狄仁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猛將。
此人到底是誰的部下。
大秦這種將領又有幾個?
身側,他的長子,那名帶著右穀蠡王麾下,殺了烏倮的少主。
此刻更是驚恐莫名。
他沒想到,大秦竟然如此強大,如此可怕。
甚至就連右穀蠡王的大軍趕到。
那秦人還在躍躍欲試,想要嘗試進攻。
若不是忽然有人給他們傳信。
說不得此刻會是怎樣的一幕。
而在兩側,那龜茲、車師、且末、墨山、精絕迫於右穀蠡王壓力,合力前來的盟軍將領,此刻已經是麵色慘白。
原本他們就不想參與匈奴與大秦之間的爭鬥。
但右穀蠡王大軍壓境。
還派人以樓蘭、婼羌的名義求援。
他們不止是顧及三十六國的盟約,更是害怕惹怒右穀蠡王,落得和烏孫一個下場,不得不來。
本以為是將秦人趕出西域便好。
可剛發兵,還沒出樓蘭境內,一個照麵五萬大軍就被兩萬秦人騎兵,絞殺的潰不成軍。
他們哪裡見過這種場麵。
甚至都沒時間反應,差點就被對方一口氣衝到都城,將樓蘭滅絕。
這還隻是兩萬秦人輕騎而已。
若是大秦國內的數十萬大軍前來,豈不將整個西域蹚平?
現在的三十六國將領,一個個都隻想儘快離去。
他們在這裡多待一息都是折磨。
可身後,那趕來的右穀蠡王卻又死死盯著他們。
這位更是殺神。
聽聞那天山以北,以往來往密切的那些小部族,都快被他殺乾淨了。
諸國將領是左右為難,坐立不安。
此刻,他們才真正感受到,夾在大秦和匈奴這種龐然大物之間。
隨時都可能國破族滅的可怕壓力!
可那狄仁與其長子是越想越後怕。
現在有右穀蠡王在。
可若是有一天右穀蠡王撤了呢?
總有一天他不在的時候。
到時秦人再來報複,他們拿什麼抵抗?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看到了有些心驚的結局。
他們才剛剛站在樓蘭權利的巔峰。
還沒有享受,為何就要麵臨這種可怕的境地。
狄仁神色慌亂。
“不!絕不能失去這一切。”
他有些焦躁的看向遠處右穀蠡王,又看向周邊一眾他國盟軍。
頓時眼睛眯起。
他知道,必須要在右穀蠡王還能用的上他的時候,拚儘全力將其他小國掌控在手裡。
否則,等匈奴與大秦戰爭告一段落之際,就是他們樓蘭滅亡之時!
狄仁神色陰狠,親自跑到了右穀蠡王身旁。
“蠡王!”
“那秦人太過凶猛,單單是我樓蘭兵力根本無法抵擋!”
“就算是這點援軍也沒辦法幫助蠡王分憂!”
右穀蠡王此刻很是不滿。
他沒想到,好不容易威脅各國聚攏起來的五萬大軍。
還沒走到前線戰場,就被新任樓蘭王這個蠢貨浪費在了這裡。
整整五萬人,被對方襲擊之時,竟是絲毫沒有反抗。
狄仁隻會站在高處喊叫,讓人衝殺。
可將士都已經被殺的暈頭轉向,該向哪殺去都不知道。
這樣的指揮,簡直就是在浪費兵力。
可右穀蠡王沒辦法。
從冒頓單於決定南下伐秦。
給的準備時間太短,自己剛剛完成西部、北部擴展地域的收攏。
對三十六國的滲透掌控完全不充分。
也隻有這個樓蘭因為兩派對立,又曾今與他們又過莫大的聯係。
才能成為最好的突破口。
右穀蠡王用鼻息歎了口氣。
斜眼看著狄仁。
“樓蘭王可是有何計策?”
“可助我胡人破秦?”
右穀蠡王對這個根本不抱半點信心。
如此浪費時間也完全是在給三十六國聯盟麵子。
可誰知,那狄仁竟然低身彎腰。
絲毫沒有樓蘭王的樣子。
一副臣服的模樣。
“屬下以為,應當先行聚攏三十六國之兵力。”
“這樣的大秦,隻有將整個三十六國擰成一股繩,才有對抗之力。”
“否則現在鬆散的模樣,不僅沒辦法幫到蠡王。”
“說不得日後,還有可能會背後使絆子!”
右穀蠡王眼睛一眯。
“誰敢?”
可緊接著又是一笑。
他不能容忍一個愚蠢的樓蘭王與自己合作。
但卻不介意一個愚蠢的下屬。
樓蘭王竟然以如此低姿態來表忠心,這讓倒是讓右穀蠡王有些正視了。
右穀蠡王略有思慮。
“本王也知,聚攏起來的三十六國才能給大秦以威懾。”
“但諸國又不傻,我讓他們維護聯盟舉兵數萬前來,就已經是費儘了口舌!”
“還如何能讓他們傾儘全力!”
狄仁卻是抬起頭。
一副自信的模樣說到。
“屬下倒是有些方法,就是可能需要您的大軍浪費些時間。”
“不過能將三十六國先行聚攏,再一同伐秦當是事半功倍!”
“也說不得是浪費!”
聽到這裡,右穀蠡王一樂。
有些好笑的看著狄仁。
“你有何辦法?”
“若是當真能做到,就算浪費幾日又如何。”
“本王就算親自上稟單於,也可給你這個機會!”
接著,卻見那狄仁向後一揮手。
一個侍從快速跑來,接著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塊羊皮。
樓蘭王滿臉諂媚之意,將其遞給了右穀蠡王。
右穀蠡王眉毛一挑本不在意。
可等接過去看清之後。
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這是?”
樓蘭王急忙解釋道。
“世人皆知,我樓蘭美女遍地。”
“卻不知其中的大多數,都是我們從小便調教好的。”
“等到了足夠年紀,便讓其與他國權貴偶遇。”
“您手上的,便是車師國的詳細地圖,包括兵力數量、駐紮地。”
緊接著,樓蘭王又回身再取了幾張。
“這是龜茲、精絕、蒲類的。”
“隻要您想,三十六國在您麵前,就是脫光了衣服的賤婢。”
“忍您蹂躪!”
看著麵色狠辣的樓蘭王。
右穀蠡王此刻都愣了愣神。
他還真沒想到,此人竟然還有這這樣一手。
三十六國地處天山周邊與金山(阿爾泰山)之間(準葛爾盆地)。
特彆是最強的龜茲,更是倚靠在天山腳下。
地形崎嶇。
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打算硬取三十六國的原因。
但若是有了這東西,那形勢便大有不同。
說不得,他真能先行拿下三十六國,隨後再行驅使大量諸國奴隸進攻月郡。
到時月郡麵對的就是不止是二十萬騎兵。
可能是三十甚至四十萬大軍了!
而且三十六國內部可是沒有共同對抗的盟約的。
他們還能以樓蘭的名義擴張。
直至所有區域徹底吞並。
如此構想,讓右穀蠡王都有些讚賞的看著樓蘭國主。
嘴角忍不住翹起。
“好!”
“樓蘭王當真不愧是三十六國盟主。”
“對三十六國如此熟悉!”
“本王自當傾力相助!”
樓蘭國主一聽,麵色就止不住的露出笑意。
交易達成了!
右穀蠡王果然願意為此出兵相助。
他成就盟主之位,站在西域三十六國權力的巔峰。
而匈奴也會獲得一個強大忠誠的盟友。
以三十六國盟約的名義,共同攻打大秦!
“樓蘭王需多少兵馬!”
“十萬夠不夠?”
右穀蠡王滿是笑意的看著這個充滿野心的新王。
樓蘭王卻是滿臉驚喜。
“足夠!”
“對付這等小國,十萬大軍綽綽有餘!”
右穀蠡王哈哈一笑。
揮了下手,取來一枚鐵符,將其交於身後將領手中。
“帶十萬大軍,隨狄仁盟主前去!”
“一定要全力幫助盟主收複整個西域!”
將領立刻聽令。
樓蘭王也是再次直起了身子。
仿佛是找回了自信。
懷揣著對未來的期盼、野心。
恭敬行了一禮才退去。
右穀蠡王滿意的看著這一幕。
隨後又招來一人說道。
“伱跟上去!”
“盯著大軍,隻聽該聽的。”
“打仗的時候,就讓盟主歇著吧。”
那人立刻離去。
右穀蠡王這才滿意。
隨後又令人傳信河南地。
“將此消息告知單於。”
“提醒那五萬深入的大軍,在我等未開始進攻前,隱蔽好身形。”
“等待時機,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
此刻。
不得已從樓蘭撤離的項羽滿臉晦氣。
對方援軍要是再晚一小會,他就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任務了。
這衝殺到關鍵時刻被打斷,當真是憋屈。
不過,此次也不算是白來一趟。
項羽幾乎是盯著樓蘭部眾去的。
直接將樓蘭本部將士,殺的所剩無幾。
隻需再有一次機會,哪怕隻帶五千人,項羽都能保證把樓蘭給滅了。
雖如此項羽還不滿意,滿臉不爽的撤回到了南方,若羌與烏孫之間的地域。
這時,那一直防備著匈奴烏孫駐地的張良,也帶著四萬大軍返回。
剛一見麵就開口安慰。
“沒有滅了樓蘭也無所謂,公子的本意就是立威。”
“立一個無人敢隨意反抗的威懾。”
“將軍以兩萬人輕易殺穿對方五萬大軍,讓對方心驚膽戰已是達到了目的。”
項羽歎了口氣,沒有接話。
很明顯的表達了對自己的不滿。
張良見項羽不開心,便反身指著身後一名被將士羈押的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