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聲守護的顫鳴…是娘?!
隻見靠在廢棄礦車旁的王氏,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不再渾濁,反而爆發出一種回光返照般的驚人光彩!那光芒清澈、明亮,帶著一種穿透一切的洞察力,仿佛看透了生死,也看透了林濤懷中那枚邪異鏡胚的本質!
“濤…兒…”王氏的聲音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和急迫。
她枯瘦如柴、沾滿泥汙和自身血漬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抓著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補丁疊著補丁的舊襖內襯!她用儘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猛地一撕!
“刺啦——!”
堅韌的粗布內襯被硬生生撕下一大塊!內襯的夾層裡,赫然縫著一小塊鞣製過、但依舊堅韌的深褐色鹿皮!這鹿皮顯然被珍藏了多年,是王氏壓箱底的、準備在最困難時換錢救命的東西!
王氏的手指顫抖著,沾著嘴角不斷溢出的、帶著粉紅泡沫的血沫,用那染血的指尖,如同最靈巧的繡娘,又如同進行著某種神聖而悲壯的儀式,在那塊深褐色的鹿皮上,飛快地、專注地…縫製起來!
沒有針線!她竟是用自己染血的指尖,硬生生地在堅韌的鹿皮上穿刺、勾連!每一次指尖的刺入,都帶起一點血珠,融入鹿皮的紋理之中!
林濤被這一幕徹底驚呆了!他撲到母親身邊,想要阻止:“娘!您彆…”
“彆動!”王氏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急切。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手中的鹿皮和染血的指尖,動作快得出現了殘影!
她在縫製一個…皮囊?一個剛好能容納那枚鏡胚的、極其簡陋粗糙的鹿皮袋!
林濤看著母親染血的指尖在鹿皮上飛快穿梭,每一次穿刺都如同刺在他的心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母親的生命力正隨著指尖的鮮血和這不顧一切的縫製,飛速流逝!那回光返照般的清明,正是生命最後的燃燒!
短短幾個呼吸,一個針腳歪歪扭扭、卻異常結實、沾滿了王氏鮮血的深褐色鹿皮袋便縫製完成。
王氏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儘的燭火,迅速黯淡下去。她艱難地抬起手,不是將皮囊遞給林濤,而是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探入自己懷中那破襖最內層的深處,摸索著。
林濤屏住呼吸,心如刀絞。
終於,王氏枯瘦的手指夾著幾根早已乾枯、顏色暗黃、卻依舊散發著淡淡苦澀清香的草根,拿了出來——正是林濤當初在鬼見愁懸崖,拚死為父親采回的三味草根!她竟一直珍藏著!
王氏用儘最後的力氣,將這幾根乾枯的三味草根,小心翼翼地塞進了那個剛剛縫製好、還帶著她指尖鮮血餘溫的鹿皮袋中。
然後,她顫抖著,將這個浸透了母親鮮血、內藏三味草根的鹿皮袋,極其鄭重地、如同托付生命般,塞到了林濤沾滿泥汙和血漬的手中。
“藏…藏好…”王氏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氣若遊絲,眼中最後的光芒如同風中的殘燭,死死地盯著林濤的眼睛,充滿了無儘的擔憂、不舍和一種洞悉了某種秘密的急切囑托,“鏡…莫…示人…走…快走…”
話音未落,她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那隻枯瘦的手無力地垂下,沾染的鮮血在冰冷的礦車鐵皮上留下幾道刺目的暗紅痕跡。嘴角那抹帶著粉紅泡沫的血沫,也停止了溢出。
最後一絲微弱的氣息,徹底斷絕。
王氏,這個飽經苦難、用生命最後力氣為兒子縫製了鏡囊的女人,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娘——!!!”
林濤的悲嚎撕心裂肺,回蕩在垃圾山環繞的死角,如同孤魂野鬼的慟哭。他緊緊攥著那個尚帶母親指尖餘溫、沾染著母親鮮血、內藏三味草根的鹿皮鏡囊,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巨大的悲慟和冰冷的絕望瞬間將他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