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趙輝問道,“你是哪位家裡仆役?”
那少年囁喏道:“老爺已經走了,是錢塘縣葉青天!我還隻有三歲時候,爹跟著葉青天一起治吳淞江、黃浦江。後來老爺封了錢塘知縣,我就跟爹一起去錢塘伺候老爺了。現在老爺走了,少爺養不起我一家……”
趙輝不知道是誰,於是問道:“誰知道這位葉青天治吳淞江、黃浦江?”
“駙馬爺,俺知道!”有個之前就踴躍的少年趕緊開口,“俺爹也去做過工,是現如今夏尚書主持的。那葉青天原是個秀才,說朝廷原本的法子不妥。後來夏尚書聽了他的話,讓吳淞江和黃浦江合流入海,葉青天才因這功勞封了縣尊老爺。俺爹說,葉青天不像個秀才,那時和俺爹他們一起呆在工地。”
趙輝若有所思,能讓夏原吉改主意的,看來確實不簡單。
他又問那個怯懦少年:“你原先老爺做官很不錯,被稱作青天?”
“老爺當然是青天!”他提起原先的主家,語氣都沒那麼畏縮了,“老爺走時,周青天還專門為老爺寫了文章!”
周青天是周新,趙輝聽說確實是個好官,已經被朱棣給哢嚓了。
“那你家少爺呢?現在在做什麼?”
“……少爺還在考舉人老爺。”那怯懦少年跪了下來,“駙馬爺,求您留下我。爹的鎖匠手藝,我都學得差不多了。爹今年三十三,又是鎖匠,不能幫著做營造工。我想掙錢,這樣少爺今年明年就不用給人抄書了,能專心趕考。”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我叫張本末,鬆江府華亭縣人。”
“這名字是你老爺取的?”趙輝饒有興趣地問。
“是老爺取的。老爺說,將來還是要讀書。物有本末,我們家是工匠,先格物致知,以後說不準後人也能考個功名。”
趙輝笑了笑,倒是有意思。
這張本末想做工卻是要賺錢供那少爺進學,這位葉青天居然遺澤至此。
鎖匠參與治水倒不奇怪,所謂鎖匠其實也是銅鐵匠的細分,隻不過更精細些。治水工地上,不隻有土石,也有銅鐵。
“好,算你一個。你知道那葉青天和夏尚書治水的事,也算你一個。”
趙輝見他有這份忠心,又有自幼在那個葉青天家裡打下的文化基礎,當然可以培養一二。
那個叫吳小錘的鐵匠之子也可以。
有了榜樣,其他少年頓時爭相表現。
趙輝先選了十人,隨後說道:“你們今天回去後就收拾好,明日就能到府裡來,先住在前院罩房。工坊如今沒建好,來了之後先認字、上學。我已請了典正教你們,她可是太祖爺和陛下請做女官的,學問精深。我要的工匠是有學問的工匠,要是學不好,將來就回去,我再找。聽明白了嗎?”
十個剛剛心喜的少年頓時又緊張起來。
怎麼做工匠還要讀書進學?
回到了內府之後,馬蓬瀛苦笑道:“駙馬爺,真要老身教他們?”
“嗐,府中事不多,典正就是來府上養老的。”趙輝嘿嘿笑,“您這一身本事,自然要挑出些好苗子來教。對了,令郎什麼時候能到南京來?外宅建好之後,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登門,這門房定要一個知書達禮之人。等他來了,典正母子團聚,劉訓導就不擔心您了。”
“駙馬爺都把老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老身又能怎麼說?”馬蓬瀛心情複雜,“多謝駙馬爺讓老身這小兒子來公主府聽用。”
“應該的。後日啟程去江浦,府中就拜托典正和餘司正吧。”
“駙馬爺放心。老身在宮裡這些年,總算她們無人不識,還是鎮得住的。”
“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趙輝誇了一句,“再商議一下,明日那些少年入府了怎麼教識字和算學……”
……
朱瓊枝如願踏出了公主府,開始了第一次出遊。
正如趙輝之前說的,也許不久就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