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推出來說話的人叫莊峻,他一臉難色:“府尹斷不會坐視不管,太子殿下更有主張。依我看,縣衙已經處置有措了,等南京的意思吧。”
郭鬆喬沉著臉:“冷泉公,江浦縣豈能無所作為?眼下這處置有措,一天就要近百石糧,縣衙又能支撐幾日?流民聚集之地非隻江浦一縣,我們豈能不為朝廷分憂?”
“金千總,應天衛有什麼說法?”又有一人小心問道,“流民齊聚,事出有因啊。”
金奉君看了看他,隨後說道:“江浦諸衛所職責隻是拱衛京師。都督府沒有明令,衛裡又能有什麼說法?今日我隻是代金家而來,我看你們也彆拐彎抹角。流民總要安置的,你們就算怕,總要儘一份心才是。”
趙輝隻看一個個臉上憂色不減,心裡琢磨著他們的顧慮。
江浦縣諸官“禍從天降”,這些流民他們萬萬不能放過江,更不能釀成民變。
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有所作為,而南京得麵對幾個方向的流民,給他們的支持恐怕有限。
畢竟流民人數太多了。
這些本地鄉紳富戶當然也是直麵威脅的,但這威脅並不僅僅隻來源於不穩定的流民衝擊,還有摻和這件事的風險。
既然都看得出來流民是被有心人鼓動而來,那麼踴躍幫助安置好這些流民,不就壞了那鼓動流民之人的大計?
可是不做點什麼,他們這些本地鄉紳富戶又要得罪江浦縣、應天府和太子。
羅遠經再次開口:“不論如何,都要先穩住流民,要防著病疫滋生。糧,藥,遮風蔽雨之所,禦寒衣被,都要錢,要人手。本縣之意,江浦縣還是要齊心協力共度難關,一是出錢出力,二是力所能及各雇用一些流民。有了指望,他們就不會涉險過江,也就不會阻了公主殿下和駙馬回京。”
趙輝忽然被他提到,倒像是今夜商議這難題還有幫他忙的意思。
“羅知縣這話是什麼意思?”趙輝哼了一聲,“莫非流民處置不好,本駙馬也不好動身了?”
“駙馬見諒。”郭鬆喬賠笑道,“今天駙馬也看到了,碼頭船一動,到時流民還不知會怎麼發狂。”
“那就依羅知縣所言,你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趙輝不滿地說,“忽然流民齊至,公主殿下也十分心憂。還是速速處置好,我們也好早些啟程回京。”
一眾鄉紳富戶低頭心裡暗罵:羅知縣借勢壓人,你倒是隻想著早點拍屁股遠離是非之地。
於是一個個多少開了口,你十兩我二十兩的,或者又說尚有存糧三十石,或者願雇一兩戶仆役來佃租餘田。
但在三千多張嘴巴麵前也隻是杯水車薪。
“縣尊,光靠江浦縣實在力有未逮啊!”有人叫苦,“大家夥齊心協力,這些錢糧施粥賑濟,足夠支應月餘了。到那時,朝廷定有處置方略啊。難道縣尊想要江浦一縣就給這三千多流民找到生計?整個江浦縣也隻有三萬餘人丁。”
羅遠經看了看金奉君:“金千總,若是諸衛所願把他們編為軍戶,讓他們屯田……”
“羅縣尊!”金奉君神情肅然,“你有這想法,奏請上去就是,我豈能做主?”
他這樣說完之後,卻又開口道:“不過眼下想多安置一些,也不是沒辦法。”
羅遠經精神一振:“還請金千總明示!”
“我們應天衛幾個衛所已經有定額,羅縣尊若是奏請把他們編為府軍前衛軍戶,不失為一策。要是再肯把江浦官田撥給府軍前衛作為屯田,那不就妥了?”
金奉君這話一說完,羅遠經和在座鄉紳富戶無不變色。
“江浦縣官田都有佃戶,這如何使得?本縣佃農定因此鬨事!”
說話的隻是某個鄉紳,羅遠經臉色更加難看:金奉君這是變相提醒他,流民之事背後的牽連更大。
他這樣奏請,到底是幫太子還是害太孫?江浦縣諸衛所之間利益格局已定,僅有的官田更是已經與在座鄉紳富戶利益相連。
金家不做人了嗎?提出這樣惹眾怒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