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
水仙聞聲抬眸,看向原本站在易妃身旁伺候的山茶。
她與山茶,皆是三年前易貴春入宮時,從自家府邸帶來的。
與水仙這個家生子不同,山茶是十年前買入府中的良家女。她祖上曾是某大族旁支,家道中落後,才被賣入易府為奴。
雖名為奴婢,戶籍卻仍是良民,骨子裡總存著幾分沒落世家女的驕矜。
她向來對主子們巧言令色,對待水仙以及其他下人,均是眼高於頂,肆意欺淩。
上一世,水仙從未與山茶計較,不僅是易妃總是私下勸她包容山茶,更是水仙覺得山茶隻是驕縱了些,骨子裡應是不壞的。
誰承想,最後為她送來那索命白綾的,正是山茶!
山茶一邊命人動手,一邊在旁邊欣賞著她的慘狀,露出極為快意的笑容。
“水仙,你可知我恨極了你?身為賤藉卻能有幸伺候皇上,而我無論對皇上如何暗示,皇上都待我仿若透明!”
“你不就是有這張魅惑人心的臉?今日我就要劃爛了你的臉,讓你即便重生投胎,也要醜若無鹽,永世淒慘!”
冰冷刺骨的刀刃割在她的臉上,劃開了她的皮肉。鮮血汩汩而下,染紅了她的視線。即使重生,水仙仍然不會忘記,透過血幕她看到的,是山茶扭曲痛快的臉。聽到的,是山茶詛咒她永世不得超生的尖銳的聲音。
水仙看著山茶那張熟悉又令人作嘔的臉,她麵上浮起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正好,新仇舊恨,她一並來算。
接下來,易妃將長信宮西配殿撥與水仙居住,並賞下答應的初封份例,便低聲令其退下。
於是水仙便帶了山茶回到西配殿。
山茶甫一踏進屋子,便抱著手臂站在門邊,下巴微抬,全然沒有主動乾活的意思。
她心裡憋著一股邪火:憑什麼這個天生的賤骨頭,一夜之間竟成了她要伺候的主子?她倒要看看,這個水仙敢不敢使喚她!
水仙仿佛沒看見山茶的怠慢。
她走到桌邊,提起白瓷茶壺,親自倒了一杯水,雙手捧給山茶:
“姐姐也喝點水歇歇。這屋子收拾不著急,待內務府送了人來再拾掇也不遲。”
山茶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殷勤弄得有些懵,狐疑地看著她。
水仙卻笑得真誠無比,眼中甚至帶著點依賴:
“姐姐是娘娘身邊最得力的人,如今撥給了我,我真是又惶恐又歡喜。你我二人自府裡就隨侍小姐身旁,情分不比旁人,我忽然成了答應,若是行事有什麼疏漏,還要請你多提點我點兒。”
這番話,尤其是那句娘娘身邊最得力的人,極大地滿足了山茶的虛榮心。
她接過水杯,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但仍端著架子,哼了一聲:
“你知道就好。娘娘讓我來,就是怕你剛當上小主,得意忘形,失了規矩,給娘娘丟臉。”
“是是是,姐姐說得對!”水仙連連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她走到梳妝台前,打開易妃剛賞下的一個錦盒,裡麵是幾件不算頂好但也不錯的珠花、耳墜。
水仙拿起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轉身走到山茶麵前:“姐姐你看,這是娘娘剛賞的。我瞧著這對珍珠耳墜,小巧玲瓏,最襯姐姐的膚色。”
山茶的眼睛瞬間亮了。
那對珍珠耳墜雖小,但光澤溫潤,一看就不是凡品!
水仙竟然要把娘娘賞的東西送給她?
這可是逾越!但......水仙自己願意給的,娘娘又不在跟前......
她半推半就道:“這......這怎麼好意思?這可是娘娘賞你的......”
“姐姐說這話就見外了!”水仙不由分說地將耳墜塞進山茶手裡,親熱地拉著她的手:
“姐姐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姐姐好。咱們姐妹之間,分什麼彼此?姐姐快收下,改日戴上給我瞧瞧,必定好看!”
山茶捏著那對溫潤的珍珠耳墜,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看著水仙那張滿是討好依賴的臉,心中那點被派來伺候“賤婢”的憋屈和不甘,瞬間被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和優越感取代了。
看,就算水仙成了答應又怎樣?
在她山茶麵前,還不是要低聲下氣地討好?
易妃娘娘果然還是最看重她的!
派她來,就是來當這西配殿的半個主子的!
“那我就收下了。”山茶毫不客氣地將耳墜揣進懷裡,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看水仙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孺子可教的意味。
“你放心,有我在,定不會讓你吃虧。這屋子......待會兒我隨便幫你歸置歸置便是。”
水仙臉上的笑容愈發甜美,眼底的寒冰卻深不見底。
她太了解山茶了。那份刻在骨子裡的、對家生子的鄙夷,那份因易妃縱容而膨脹的驕矜,是她最大的弱點。
易妃以為派山茶來是監視她、壓製她?
嗬,她偏要將山茶這捧“火”,燒得又旺又高,最好能燎原,把該燒的人都燒出來!
很快,水仙就等來了一個絕佳的、點燃這捧“火”的複仇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