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抱!母妃!!!母妃!!!”
孩子不大點,聲音倒是刺耳得很。
端親王妃無奈,隻得伸手從保母的懷裡將孩子接過。
她並不覺得尷尬,這可是整個後宮都未有的子嗣,尊貴無比。
那孩子弄亂了她的禮服,扯掉了她的步搖,端親王妃仍然是一臉寵溺,仿佛抱著的不是一個單純的孩子,而是她未來永恒的保障。
“好家夥,我怎麼一點看不出她體弱多病呢?就這臂力,在我們草原都能空手赤拳地放倒一匹小牛啦。”
從水仙側旁,傳來了一聲爽朗的笑聲。
聽到這個灑脫的與深宮有些格格不入的笑聲,即便不用回頭,水仙都認出了笑聲的主人......
她輕穩轉身,麵上不自覺地染上一抹笑來,“水仙見過拓跋常在。”
拓跋常在是草原部族出身,去年剛入宮,灑脫的性格,不拘小節的做派,是最令宋常在等妃嬪看不慣的。
宋常在雖然明麵上不說,可私下總將她稱作“蠻夷”。
曾經有一次,她在禦花園中與相熟妃嬪聊天,言語間嘲弄著宮宴裡拓跋常在扯著一根牛的腿骨直接啃的“粗俗”之舉。
誰知,當時拓跋常在正在樹上打盹,竟將宋常在的奚落聽了個十成十。
水仙那時還是易妃的貼身宮女,本是替易妃跑腿,卻恰好撞見拓跋常在當場從樹上“飛”下,一腳便踹在了宋常在的肩膀,宋常在狼狽又滑稽地摔了個屁墩。
而始作俑者,輕輕撣了撣鞋底,以極其敷衍的口吻對宋常在說:
“不好意思啊,腳滑了。”
即便重生一世,水仙仍然記得拓跋常在的驍勇之姿。她麵上浮現一抹淺笑,隨即便看到拓跋常在撓了撓腦袋。
“我認識你?”
“我叫水仙,是前些時候新晉的常在。”
“好像確實聽說後宮進了個新人......名字挺好聽。嘖,他可真夠爽的,剛消停沒幾個月,又能納美女入宮......”
拓跋常在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是個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在吐槽昭衡帝。
遠處有膽小的低位嬪妃嚇了一跳,忍不住挪遠了點,生怕沾染到這位大膽的不能再大膽的拓跋常在。
可水仙知道,拓跋常在這樣的性子,還能在宮裡安生地呆了快一年,定然是皇帝給予她的特權。
上一世,她在紅宵館的時候,見識過拓跋部落的客人。
在看到一派霸氣,穿著異域服裝的女子先是在紅宵館裡聽了曲,又轉身踏入紅宵館對麵的南風館(也稱男倌館)時,她才知道拓跋部落竟是女人當家,一妻多夫之事常有。
若非被納入深宮,這位常在想必正享受著左擁右抱的逍遙日子。
是以,昭衡帝大約是礙於其部族背景,於小節上多有寬容。
“你膽子倒不小,敢主動跟我搭話?”
拓跋常在轉動著她淺褐色的瞳眸,好奇地盯著神色平靜的水仙。
她入宮快有一年,無論是高位的還是低位的妃嬪每次見了她,皆如臨大敵,好似她身上有什麼傳染人的疫病。
水仙,還是她遇見的第一個,會與她主動攀談的妃嬪。
“拓跋常在亦是膽識過人,”水仙微微一笑,坦然道,“妾身賤藉出身,旁人多鄙夷不屑,自然也不願與妾身言語。”
“賤藉良籍又如何?”拓跋常在冷哼一聲,下巴微揚。
“她們罵你,你就罵回去!出身低微又如何?如今不也站在同一片地方,頂著一樣的位分?心虛的該是她們!你隻管挺直了腰杆!”她說著,好似想起什麼,挑釁似的朝宋常在的方向斜了一眼。
“什麼高門小姐,大族之後,與你我伺候的,不都是一個男人。”
“怎麼,她那高貴的身份,還能讓她伺候男人的地方鑲了金邊?”
“咳。”
水仙沒忍住,輕咳出聲。
雖說話糙理不糙,可這話,也太糙了......
兩人誌趣相投,竟隨口攀談起來。
同時,在那宮宴上,絲竹漸起,珍饈羅列,舞姬翩躚。
酒過三巡,坐於上首,被端親王妃母子環繞、滿麵紅光的太後,忽然放下金箸,慈愛的目光落在懷中那胖墩墩的孫兒身上,隨即轉向禦座上麵無表情的昭衡帝。
“皇帝,”太後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殿內樂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哀家瞧著承哥兒,越發聰慧伶俐,實在招人疼。”她輕輕捏了捏孩子肥嘟嘟的臉頰,引得那孩子咯咯直笑,在宮宴上顯得格外突兀。
太後抬眼,目光掃過下首的妃嬪們,最終定格在皇帝臉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哀家知道你勤政,可這江山社稷,終究需要後繼有人。端王是你嫡親的兄弟,他的嫡子,亦是你的親侄兒,血脈相連。哀家瞧著,過繼之事,也該議一議了,也好安了朝野上下的心,更是為祖宗基業著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