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掌印太監魏進的私宅。
燈火如豆。
靜謐得能聽見燭芯在燈油裡,發出細微的、滿足的劈啪聲。
“一群……稚童。”
魏進用一雙保養得比處子還要細膩的手,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沏上一壺雨前龍井。
滾水衝入紫砂壺,茶香嫋嫋,如蛇般升騰。
氤氳的白霧,模糊了他那張永遠掛著謙卑笑容的臉,讓那份深入骨髓的溫順,顯得愈發高深莫測。
他的腦海中,正飛速複盤著近日宮內外的風起雲湧。
廢後顧氏,仗著前世記憶,想當女帝,結果把自己玩成了冷宮怨婦,如今隻能驅使一個可憐的刺客丫頭,搞些上不得台麵的陰私伎倆。
柳家那個丫頭,想靠著錦鯉氣運一步登天,結果被陛下當場戳破神跡,摔得粉身碎骨。
蘇家那個廚娘,更是天大的笑話,妄圖用幾道會發光的菜就拿捏帝王之心?
癡兒說夢。
如今被圈養成皇家膳食司的一件工具,吐完腦子裡的菜譜,便再無半分價值。
魏進端起溫熱的茶盞,輕輕吹散水麵的浮沫,眼底深處,是神祇俯瞰螻蟻般的輕蔑。
她們以為自己手握曠世奇遇,是天命所歸。
可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孩童的把戲。
格局太小,眼界太窄,連這紫禁城真正的遊戲規則都沒摸清。
她們根本不懂,什麼,才是真正的力量。
魏進的意識,緩緩沉入識海。
一個古樸威嚴,流轉著紫金光芒的麵板,應念而生。
【帝王簽到係統】
【宿主:魏進】
【身份:大玥王朝司禮監掌印太監】
【今日簽到地點:禦書房(已完成)】
【獲得獎勵:龍氣一絲,《天子望氣術》熟練度+10】
【當前龍氣儲量:8974縷】
【最終目標:竊大玥龍脈,融萬千龍氣,以殘軀之身,鑄九千歲之尊!】
看著那龐大到足以讓任何修行者都為之瘋狂的龍氣儲量,魏進的嘴角,終於勾起一抹真正屬於自己的,森然而貪婪的弧度。
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潤物無聲,竊國無形。
他從先帝尚在東宮為太子時,便已覺醒係統,潛伏至今。
他看著先帝那個草包登基,又看著如今這位小皇帝,在自己的“照拂”下,從一個懵懂孱弱的皇子,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就像一條最耐心,也最毒的蛇。
盤踞在龍椅之側,靜靜地,日複一日地,通過在皇宮各處簽到,吸取著這座腐朽王朝的最後一絲命脈。
顧氏與蘇氏的倒台,非但沒讓他感到畏懼,反而讓他看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皇帝清除了身邊這些紮眼的雜音,此刻,正是內心最空虛,最需要“忠臣”撫慰的時候。
而他,魏進,就是那個最忠心耿耿,陪伴他最久,從他牙牙學語時就跟在身邊的老奴才。
這份情誼,這份資曆,無人能比。
是時候了。
該收網了。
……
與此同時,禦書房內。
何歲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高大的身軀慵懶地靠在寬大的龍椅上,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桌麵。
處理完蘇巧巧這個小插曲,他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反而覺得,是時候該打掃一下屋子裡的最後一隻大老鼠了。
疥癬之疾已除。
心腹大患,仍在。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重重牆壁,落在了宮中某個陰暗的角落。
一個名字,伴隨著這具身體殘存的些許親近感,在他腦海中緩緩浮現。
魏進。
在那個被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小安子之前,魏進,才是原身真正的大伴。
一個從小看到大的“忠仆”。
何歲閉上眼,屬於自己的那塊淡金色麵板上,關於此人的信息,清晰無比。
【鎖定目標:魏進】
【持有係統:帝王簽到係統】
【核心能力:每日在皇宮指定地點簽到,可竊取大玥國運龍氣,獲得各類功法、丹藥、技能。】
【當前威脅等級:極度危險!】
何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又是一個簽到流的,業務都重疊了,內卷這麼嚴重嗎?】
他心中忍不住腹誹。
【上一個重生,一個美食,這一個簽到,下一個是不是該搖人砍一刀,給朕拚個江山社稷出來了?】
【還有,你們這些賊,為什麼都對朕的太廟情有獨鐘?難道我何家的祖墳風水特彆好,是你們穿越者圈子裡的網紅打卡聖地不成?】
吐槽歸吐槽,何歲的眼神卻愈發冰冷。
這個賊,偽裝得最好,潛伏得最深,也最致命。
對付這種自以為是的老狐狸,不能硬來。
得……演。
他對著門外,用一種略帶疲憊和煩躁的聲音,揚聲喚道。
“來人!”
“傳翰林院掌院學士,攜先帝起居注,前來見朕!”
門外的小太監連忙領命而去。
很快,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學士,便抱著幾大摞厚厚的典籍,戰戰兢兢地走進了禦書房。
“臣,參見陛下。”
“平身。”
何歲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蕭索與追憶。
“朕近來時常夢見先帝,心中感懷,想看看先帝晚年的記述,你且將這些都留下吧。”
他揮了揮手,示意老學士退下。
接下來的幾天,禦書房的燈火,夜夜通明。
一場為特定觀眾上演的大戲,正式拉開了帷幕。
皇帝似乎是迷上了翻閱先帝的起居注,時常一個人在書房內待到深夜。
他時而扼腕歎息。
時而鎖眉深思。
時而又流露出一種對未來的、深深的困惑與不解。
甚至有一次,在批閱奏章時,猛地將一本起居注狠狠摔在地上,怒斥其中記載含糊不清,言語間,滿是對自身權力不穩的焦慮。
【奧斯卡欠朕一座小金人。】
何歲一邊摔著書,一邊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讚。
【這情緒的層層遞進,這恰到好處的爆發,完美詮釋了一個剛剛肅清內憂,卻發現自己根基不穩,急於尋找權力法理性的年輕帝王的迷茫與暴躁。】
這一切,都通過無數雙眼睛,一字不差地,傳到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魏進的耳中。
魏進的居所內。
他聽著手下小太監的彙報,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裡,終於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精光。
時機……到了。
他等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年輕的帝王,在接連鏟除內外之敵後,終於開始真正思考自己皇位的根基。
他開始追尋先帝的足跡,試圖從中找到鞏固權力的力量。
這是所有帝王都會經曆的迷茫階段。
而他,魏進,將成為那個為陛下“指點迷津”的,獨一無二的引路人。
當晚,魏進親自端著一盅熬製了三個時辰的安神湯,走進了禦書房。
“陛下,夜深了,龍體要緊。”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醇,充滿了浸入骨髓的關切。
何歲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帶著疲憊與煩躁,仿佛真的幾夜未眠。
“你來了。”
他揉了揉眉心,將手中的起居注重重合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朕隻是……有些想不通,先帝晚年,為何會有那麼多語焉不詳的記載,仿佛……在刻意隱藏著什麼。”
魏進將安神湯輕輕放到禦案上,腰彎得更低了,聲音壓得極輕,仿佛在訴說一個天大的秘密。
“陛下……恕老奴多嘴。”
“有些事,是不會記在紙麵上的。”
何歲的目光,猛地一凝,如利劍般落在了魏進的臉上。
“說。”
魏進仿佛被皇帝的眼神嚇到,身體微微一顫,猶豫了片刻,才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
“老奴……也是當年伺候先帝時,無意中聽宮裡的老人提起過……”
“他們說,先帝晚年,自覺大限將至,又恐朝局不穩,新君難以掌控。”
“便效仿太祖,在太廟之中,留下了一道……關係到大玥國運的密詔。”
“那密詔,唯有身負我何氏皇族最純正血脈的真龍天子,親至太廟祭拜,方能以血脈感應而出。”
“這……或許才是先帝留給陛下的,真正的定海神針。”
說完,他便立刻跪伏於地,將頭深深埋下。
“老奴該死!此等宮闈秘聞,本不該由老奴說出!請陛下降罪!”
禦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何歲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他的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不是因為震驚。
而是因為一種冰冷到極致的……殺意。
來了。
這條毒蛇,終於吐出了他最致命的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