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萬裡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毒辣。
“那幾個北佬,如今還在金陵城裡,被顧炎之那幫酸儒牽製著。等風頭過去,我們有的是法子,讓他們知道,這江南,到底是誰的天下!”
“會長說的是!”
“到時候,定要讓他們豎著來,橫著回去!”
酒氣與狂妄的言語,在暖閣中升騰,交織成一張用金錢與權力編織的,自以為固若交織成一張用金錢與權力編織的,自以為固若金湯的網。
無人留意到。
暖閣外,一株垂柳的陰影裡,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一片被夜色浸染的枯葉,靜靜地貼在牆角。
那影子聽完了閣內所有的笑語,然後,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
同一時刻,金陵城外,廢棄私牢。
空氣裡,血腥味與黴味混合在一起,刺激著人的鼻腔。
沈卓麵無表情地站在鐵柱前,看著已經徹底變成一灘爛泥的錢萬三。
這個所謂的“蘭亭墨齋”掌櫃,在趙龍“溫和”的詢問下,早已將他知道的一切,都吐得乾乾淨淨。
可那又如何。
線,斷了。
孫承恩死了,死得太快,太巧,就像一隻被人為剪斷了線的風箏,飄飄搖搖,落入了一片找不到蹤跡的深淵。
這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他們之前,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這隻手,果斷,狠辣,擁有讓他們望塵莫及的情報網,與視四品大員性命如草芥的恐怖能量。
趙龍擦拭著他那柄狹長的繡春刀,刀鋒在昏暗的燭火下,泛著幽幽的冷光。
他的臉上,不見絲毫氣餒,反而有一種屬於獵人的,近乎殘忍的興奮。
“大人。”
趙龍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的質感。
“看來,咱們之前的法子,太慢了,也太溫柔了。”
“對付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就不能跟他們講道理,查案子。”
“得用刀。”
他抬起頭,看向沈卓,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燃燒著兩團火焰。
“您指個方向,我帶人去殺。”
“殺到他們怕,殺到他們自己把幕後的人供出來為止!”
沈卓沉默著。
他不是趙龍那樣的武夫,他懂得權衡,懂得利弊。
濫殺,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激起整個江南利益集團最瘋狂的反撲,甚至會讓陛下在朝堂之上,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可如今,不殺,似乎也已經無路可走。
他們就像是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泥潭,越是掙紮,四周的淤泥就收得越緊。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腳步聲。
一名身著夜行衣的錦衣衛,如鬼魅般出現在門口,單膝跪地。
他的手中,捧著一個用火漆封口的,小小的黑色竹筒。
“大人,京城密信。”
沈卓心中一動,接過竹筒,捏碎火漆。
竹筒裡沒有信紙。
隻有一張用特殊藥水浸泡過,薄如蟬翼的絲帛。
他將絲帛在燭火上輕輕一烤。
一行行細密如蟻的小字,與一幅幅精準到令人發指的地圖,緩緩浮現。
那不是什麼軍國大事,也不是什麼朝堂指令。
那上麵,隻有一個個的名字,一個個的地址,一處處看似尋常,實則暗藏玄機的宅院,甚至……是每一處宅院中,暗格、地窖、密室的精確位置。
情報的來源,隻有三個字。
玄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