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蔭城,客舍彆院,次日,酉時。
廂房內,元清長息如霧,吐出一大口濁氣,眉宇間疲憊之色漸顯,更有一抹深重憂思,揮之不去。
過去十餘個時辰內,其可說是功行不斷,體內五臟靈火再燃,太陰精火重現,以九轉化丹心法,大煉那蝠妖血煞。
隻因早在血煞入體時,其便發覺,此煞氣雖能乾擾劍氣運轉,但似乎無法完全隔斷丹田內外,使得靈息不通。
是故,不同於陳木法力儘失,元清多少還留有一些修為可用,隻是十分低微,僅練氣三四層左右。
於是其靈機一動,當即暗運斂息術,收攝一應靈壓波動,將計就計,佯裝被封模樣。
所幸那蝠妖甚是自大,在城外,目光大略一掃便兀自離去;在城內,神識監聽了片刻就放任不管;甚至小院周圍,也隻有三兩妖兵盯梢。
如此散漫疏漏,終是讓元清瞞天過海,藏下一線生機。
“看來再有一晝夜,這血煞便可儘除,隻是這脫身之機......”調息了片刻,元清心中暗道:“嗯,也不知陳木那邊境況如何......”
說著神念微動,悄然探至對麵廂房,不料竟見陳木橫七豎八躺在臥榻之上,正呼呼大睡。
元清詫異,兼有些許無奈與一分慍色,傳音譏諷道:“好一個隨遇而安,不懼死生,陳兄這份灑脫心性,元某倒是自愧不如。”
語出,陳木驚坐而起,思慮一番後,其竟直接推門而出,大搖大擺撞入元清屋內,高聲呼喊道:“元兄!乾什麼呢!不會還沒醒吧!”
“陳兄好精神!想必定是安枕酣眠整晚了吧。”元清心念一轉便知其意,配合說道。
“嘿嘿,不瞞元兄,自打築基以來,我就再沒睡過覺,這冷不丁來這麼一下,還真格外舒坦!”陳木咧嘴笑道。
說著腳步不停,在屋內東瞅西瞧,手上不是扒拉下坐墊睡塌,就是擺弄下桌椅茶碗,甚是閒散好奇。
元清見狀,笑問道:“陳兄這是找什麼呢?”
“咳,沒什麼,就是看看咱倆這屋哪一間更好。”陳木大袖輕甩,負手說道。
“那結論呢?”元清追問道。
“還是我那間比較好。”陳木嘿嘿一笑,寬言道:“不過元兄你也彆不平衡,畢竟本少爺平時錦衣玉食慣了,這好廂房落在我手裡,也算是得遇明主,理所應當。”
說完還上前幾步,故作姿態,理了理元清衣袖。
然而下一刻,便聽得一聲狼嚎,隨即三個妖兵衝將進來,凶神惡相,低吼嘶鳴,手上大刀長矛一通亂舞,將陳木架了出去。
待陳木回到原處,三妖相繼離去,其中那狼妖還故意慢了一步,嗅聞扒看,將元、陳二人及其居所都查了個遍。
隻是其並未發覺,床榻之上,一張破舊草席缺了一角,而大袖之內,元清掌中多了幾片碎草葉。
草葉上橫七豎八,有許多劃痕,將之拚在一起,正是“助我”二字。
元清沉吟,掌心勁力輕吐,便將草葉震作齏粉,散若浮塵。
“應是那血煞難纏,無法自解,隻是我該如何助他呢......”
......
子時。
“二位尊客安好,奴婢胡英請見。”一陣妖嬈女聲入耳,元清暫按冥思,自定中醒來。
出門看去,果見得那狐妖站在院落中央,身姿亭亭,周圍還有兩隊妖兵持器列陣,舉火通明。
稍遲了片刻,陳木也推門而出,神情渙散,眯眼惺忪,周身衣袍略顯散亂,發髻袖口還沾了幾粒草屑,看樣子似是又睡了一覺。
胡英看了二人幾眼,繼續說道:“奉福王聖令,特請二位尊客入金福宮,赴宴吃酒,雅談賦興。二位尊客,隨我來吧。”
言罷轉身便走,兩側妖兵隨即將二人圍住,半是看押半是脅迫,緊跟在後。
不到一炷香功夫,一眾妖、人便在金殿門口。
胡英攜帶眾妖兵伏地叩首,恭聲唱喏道:“奴婢胡英參見王上!啟稟王上,兩位人修已帶到。”
“好,帶他們進來吧。”金殿內,蝠妖淡淡說道,其聲尖厲刺耳依舊,令人不寒而栗。
“是。”胡英再叩首應道,而後起身,領元、陳二人入殿,其餘妖兵則默默退至白石階下,束手靜立,不敢妄動。
隻道是墨影沉沉玄石翳,金光燦燦盤龍殿!
一方血玉赤晶台足高七尺,上設九龍攀峰椅;龍椅之上,蝠妖大馬金刀,一襲金絲紅袍分外乍眼,上刺青龍出海,五爪翻波。
龍椅之下,有禦道三階,廊柱十八根,皆雕龍刻鳳。
大殿頂端,還有一塊玄木大匾高懸,黑底鎏金,上書“福星高照”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