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接風宴下來,張月鹿仍舊是麵不改色,隨著修為越來越高,她的酒量也越來越深不可測。小殷跟著喝了兩杯,更是深不見底,小殷小小的身子裡到底能裝多少東西,一直是個未解之謎,吞天食地可不是說說而已。
雖然齊玄素不想在婆羅洲浪費太多時間,但也不急於一時半刻,還是在社稷宮住了一晚,明早再走。齊玄素和張月鹿對社稷宮都不陌生,都是做過首席副府主的人,沒少住社稷宮,不過這次住在了木宮,薑大真人曾經住過的地方,這是客人住的地方。
身份從主人變為了客人,難免有幾分感慨。
夜色漸深,夫婦二人沒有睡意,齊玄素跟張月鹿談起了蘭大真人最後的話。
張月鹿聽完之後若有所思。
道門之人的身份認同問題,怎麼把全真道弟子、正一道弟子、太平道弟子、張家人、李家人、姚家人、慈航弟子、東華弟子、清微弟子這些身份概念整合成一個不具備現實意義的道門弟子?
或者說,怎麼讓道門弟子這個身份在對內的時候變得有現實意義?
不僅齊玄素不知該如何回答,張月鹿也是如此。
其實道門的老輩人不是不清楚道門的問題所在,要麼是沒有好辦法,要麼是困於形勢無法有所作為,最終都留給後人了。
“不說這個了。”齊玄素轉開了話題,“西洋人的事情,還是得有個章法,要我領軍作戰,那沒什麼可說的,我也算有些經驗。可要我跟人談判,我心裡還真有點沒底。
“西洋人和天門、佛門都不同,不管怎麼說,天門和佛門的內部還是存在親道派,這就是一個抓手,聖廷內部也有親道派,可這個親道派與那些親道派是不同的,他們不是畏懼道門的實力,而是與道門有大量利益糾葛,故而反對與道門交惡,應該叫主和派更為恰切。可這些主和派的力量並不算強大,也不堅定,是無法當作抓手的。
“道門內部是否存在這樣的主和派?當然也是存在的,不過同樣沒到影響上層決策的地步,這就導致一個問題,聖廷不知道我們的底線,我們也不知道聖廷的底線,雙方一直在互相試探。”
張月鹿問道:“你怕辜負了大掌教?”
齊玄素道:“我這次可沒說讓大掌教放心,是真不敢誇這個海口,萬一沒談好,打了起來,我倒是不怕聖廷,我就怕道門的財政大雪崩。大掌教的意思,蘭大真人的意思,你也都看到了,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財政問題,任何問題都得給這個問題讓路。我對這一點深有感觸,我剛上任西域道府掌府真人的時候,道府都發不出道士例銀,勉強吊著一口氣打完佛門,再去打聖廷?道門是真沒錢了。”
張月鹿道:“如果大掌教沒有打西域戰事,太平道也沒有提前引爆鳳麟洲的問題,道門的財政也不至於如此窘迫。”
齊玄素一揮手:“沒有那麼多如果,這些問題遲早都要解決,再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張月鹿道:“說到底,利益的分配出了問題,必須要改革。”
齊玄素沒有說話,隻是怔然出神。
談何容易。
這麼多年以來,不是沒人提過這方麵的問題,每每到了深水區,都是舉步維艱,各方阻力就像昆侖山一樣高,最終一地雞毛。僅靠內部壓力,推不動。可如果有了外部壓力,那又變成走鋼絲,稍有不慎,內憂外患同時引爆,直接把道門推到十分危險的地步,誰有這樣的魄力?誰又有這樣的能力?
就在這時,小殷連跑帶跳地衝了進來——不管怎麼樣,小殷一直按時作息,今天仍舊是早早就睡下了,沒有跟著熬夜,這是睡到半夜又醒了。
“怎麼了?”張月鹿不由問道。
小殷大聲道:“我又夢到那個了!那個!”
“哪個?”張月鹿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二代帝柳?”
小殷猛猛點頭。
齊玄素也回過神來,問道:“在哪裡?”
小殷說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不過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齊玄素若有所思:“看來是你以前的修為太低,導致感應時有時無,斷斷續續,如今躋身了偽仙,所以感應清晰了。”
齊玄素又沉思了片刻,說道:“既然我們來到了婆羅洲,那就順路一探究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