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與少女!
位於薩帕利昂高原南部低地的西裡絲森林,遠在人類還處於部落文明之時,就已經有精靈族定居。
廣袤無垠的濕原地帶,毒蟲橫生又過於潮濕,對魔力低下的人類而言不宜居住。但精靈族卻得以以各種手段來謀求與自然之間的平衡,靜怡而又安詳地世世代代居住於此。
和諧與安寧,是精靈族永遠的追求。
有過接觸的人類,對於精靈的評價總是“古板又不知變通,缺乏情感波動,麻木又冷淡”。
這屬於典型的短壽種族和長壽種族之間不可逆轉的認知偏見。
若用精靈族的口吻來回答這種話語的話,想必他們會運用上一個巧妙的比喻,以“燒得過旺的柴火總是最快熄滅”來回應這些遠親。
是的,遠親。
儘管許多人類認為可以活一千年的精靈,是屬於低等神明之類的物種,與人類擁有巨大差異。在愚鈍的部落時代甚至會將精靈作為原始神來崇拜。但實際上,包括獸人、矮人和侏儒在內,整個裡加爾世界上的五大種族,都同出一源。
曆史更為久遠的精靈族擁有大量關於這方麵的知識,關於現在在大陸上開枝散葉的幾大種族是怎樣發展演變得如此截然不同,而追根溯源,卻都是同一位祖先。
有著近似的身形比例,近似的身體結構。相比起人類的統一神教會將其他種族都否定稱之為蠻族,信誓旦旦地宣稱人是神按照自己的形象製作的完美物品,由同一位祖先演變而來的這種會被當作異端的精靈式學說,顯然正如他們本身一樣,與人類社會格格不入。
他們有很多的共同點。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彼此之間可以通婚。
精靈和人類是不可能誕下後代的。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半精靈這種生物。
生殖隔閡加上各種觀念、理念和知識上的不對等,精靈這個種族和人類之間的區分就好比經受過精英教育的人類貴族,和低下貧賤臟兮兮的奴隸與貧民那樣劇烈。
所以當這兩個種族因為某些原因而碰撞到一起的時候,矛盾,往往會像是這百年迷霧一般,濃鬱而不可化解。
“”奧爾諾站在村子的入口處,沉默不語地望著地麵。
“又來了麼。”一個符合人類刻板印象的高傲嗓音在旁邊響起,那是她的母親,年紀已經有六百歲以上,看起來卻依然如同少女一般。
南國的精靈族體型本就不甚高大,而奧爾諾在其中也算得上是嬌小玲瓏。
“真不知道那個人類到底是如何越過迷霧和認知障礙跑到這裡的,你去回絕他,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奧妮,我相信你很明白這一點。”母親站在右側俯視著她這樣說著。
“你背負著的是更為重要的東西,繼承了梵薩利塔名號的人便是與同族交往都不被允許,你生來就是為了更偉大的使命的。”
“是的,母親,我都明白。”她垂著長長的眼睫毛,聲音低沉。
“”母親的表情變得軟化了起來,這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她作為部族的領導者必須對她有嚴格的要求,但母親的本能又使得她無法真的狠下心來。
“好好跟那個人類說清楚吧,我帶你出去曆練,是為了讓你體會到這個世間的滄桑變化。”
“你們之間隔著的東西不僅僅是文化,我的孩子。”
“好的。”她垂著頭,撿起地上已經乾枯的向日葵,丟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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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把這片高原稱之為帕洛希亞。
它屬於一個叫做帕德羅西的國家。
而在旅行當中曾短暫居住過的好幾個港口城市,則也都帶有“帕”這個前綴。
在人類語當中,“帕”似乎是代表了“大”“偉大”之類的意思,所以他們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切他們認定是宏偉壯觀的實際存在的東西,和隻存在於虛幻當中的東西。
未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精靈是並不懂得的。
同理,組織,國家這些是什麼,他們也並不懂得。
精靈並沒有國家,他們誠然是擁有種族認同的,但也就僅僅隻停留於此。精靈的村落最大規模的也僅僅隻有三百人,彼此都是親屬和朋友,居住在一起是建立在相互熟識的基礎上。
像是人類那樣把一片區域劃分出來一個虛幻的“國家”概念才,從而數以百萬、千萬計的陌生人,共通地生活在一起互相配合這種事情,對於大部分的精靈來說甚至要比人類繁衍生息以及發展的能力更加令人稱奇。
所以當奧爾諾第一次跟隨自己的母親來到帕爾尼拉的時候,她震驚於這裡居然擁有這麼多的人類。
人們對她投來的是好奇的目光,形形色色的人類走過路過都不停地打量著她,而她則是緊緊地抓著母親的手不肯放開。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以至於擠得水泄不通,奧爾諾開始有些受驚了。
然後城主府的衛兵隊出現了,他們穿著被皮麵覆蓋的金屬盔甲,手持方盾和長矛趕走了這些人。
“這是尊貴的客人,你們不允許靠近!”
奧爾諾聽得懂他們所說的話語,對人類來說難以學習的這種語言她手到擒來,不僅僅因為精靈悠長的壽命使得她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學習,還因為她。
天資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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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聽說精靈魔法都很厲害,這怎麼看都隻是個小丫頭片子吧。”
自大、狂妄、缺乏禮儀。
而且很吵。
奧爾諾從人類的詞彙當中挑出了對這個一頭黑色卷發的青年人類的第一印象。
她驚訝於那個人不算巨大的身軀居然可以發的出和巨人差不多洪亮的聲音,也驚訝於他的不自量力。
“老子我是帕夫尼,沒有錯,就像這個名字所說的一樣,終有一天會成為了不起的偉大魔法師!”而他大笑著揮舞魔杖向著奧爾諾發起了挑戰。
然後被她。
手指輕點釋放出的最弱的風係魔法。
打得失去了意識。
那個被他們稱作城主的人類,表情更加地——用人類的話來說——謙卑了。不對,更正確的用法也許是巴結?
他把那個青年趕了出去,他似乎擔任了什麼重要的職務,從而來作為這些人類衡量精靈魔法的標準。
接下去,城主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一些雇傭和待遇的事情,奧爾諾雖然站在那兒麵無表情好像在聽聞,但內心裡卻一直在想著那個被趕出去的吵鬨又自大的青年。
“帕”
“偉大,是什麼意思?”
少有地。
她產生了興趣。
“不要和人類走太近,我們之間的隔閡不僅僅是文化,隻是在利用他們獲得所需要的東西罷了。”母親注意到了這一點,及時地警告了她。
“凝視深淵者,需謹記深淵也在凝視你。”
“與龍搏鬥者,終有一天自己也會化為龍。”
這是母親說過的話語,奧爾諾明白它的意思,卻又也知道這是來自於人類世界的諺語。
“太過於靠近,就終有一天會變成他們嗎。”
她問道“變成人類,很不好嗎?”
母親沒有回答她,隻是望著遠方久久未語。
她想起了自己從未麵見過的父親。
說起來,父親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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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啊——”不堪的慘叫聲在午後的院子裡響起,一臉慘白的青年摔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
這是魔力用儘的體現,奧爾諾罕見地皺起了自己的眉毛,儘管隻是一丁點輕微的弧度,這對她來說卻也已經是難得的表情。
“哈——”帕夫尼注意到了,儘管狼狽不堪他還是發出一聲輕笑“你驚訝了!是不是佩服本大爺的成長了!”
他哇哇亂叫著這樣說道,而奧爾諾的眉毛鬆懈了開來,開口回應“不,我隻是驚訝於。”
奧爾諾轉過了身,準備朝著裡屋走去“你的愚蠢程度。”
“切。”帕夫尼重新爬了起來。
“你還想乾嘛。”奧爾諾回過了頭。
“當然是,再來一局啊,來吧,就讓我這偉大的魔法師,天下第一的元素使,帕夫尼大人來突破你們精靈族引以為豪的防禦魔法!”他渾身大汗,但聲音卻洪亮得像是森林當中咆哮的野獸。
隻可惜魔法的威力並不是喊得大聲就會增加的。
“咚——”
臉色慘白的帕夫尼再次仰麵朝天倒在了地上,虧得這裡的地麵是柔軟的草坪和泥土,否則他就得變成另一種意義上的大頭魔法師了。
“送走。”奧爾諾對著宅邸的護衛簡短地說道。
兩個大漢沉默地將他抬了出去。
但在抬走之前,精靈忽然想到了一些什麼,她轉過頭,少有地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心的,朝著帕夫尼詢問。
“你,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她問。
而帕夫尼像是一瞬間恢複了精神一樣,繼續用大嗓門喊道“當然是要!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蜷縮著身體咳嗽了起來,奧爾諾明白這是魔力過度使用的後遺症,因為法力池位於心臟附近的緣故,過度使用不但會影響到心臟導致休克,嚴重的甚至會心臟驟停而死,而就算是最好的情況也會像這樣影響到肺部導致咳嗽。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奧爾諾沉默地伸出了手,治愈了他的傷勢。
帕夫尼的臉色變得紅潤了起來,他愣愣地望著精靈的臉龐,久久說不出話來。
“彆再來了。”她轉過了身。“是騙人的哦。”
帕夫尼在身後叫了一句。
“不,也不能說是騙人吧。”他罕見地沒有大吵大鬨,奧爾諾第二次轉過了身,青年用略帶靦腆的聲音說道“成為偉大的魔法師確實是我的理想,但是我之所以總是這樣。”
“是想看到你,驚訝的表情啊。”
“”
“那天,我們相遇的時候,你瞪大了眼睛的樣子。”
“特彆的可愛。”
“無聊。”奧爾諾轉過了身,向著屋子裡走去。
“啊——你就這樣對我的真心——”而帕夫尼的聲音在背後逐漸遠去。
她站在了屋子的門口,遮擋住背後陽光的裡屋顯得有些暗沉沉的,而奧爾諾就這樣站在這兒,麵色毫無變化,卻伸出手去,按住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臟。
“”她抬起了臉,站在樓梯上的母親顯然目睹了這一切,她的表情有些陰沉。
奧爾諾垂下了頭。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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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待遇方麵有什麼不滿的嗎,有什麼要求你們儘管提啊,儘管提,我都會滿足你們的!”
急躁、貪婪。從城主的高喊和動作當中,奧爾諾判斷出了這一點。
“彆離開啊,拜托你們了,留下來!”他不斷地懇求著,然而母親的決定是任何人的意願都無法改變的。
包括奧爾諾。
“見鬼的垃圾精靈!吃我的穿我的什麼都不留下就要走了!該死的垃圾,成天隻知道擺那張高傲的臉仿佛誰都欠你的!!”
當她們關上門以後,城主用人類的方言這樣大聲地辱罵。
他以為她們聽不懂。母親望向了奧爾諾,眼神之中在表達的意思顯然是“你看吧,人類就是這樣的。”
“是的,我都明白的。”奧爾諾垂下了頭。
‘但他不一樣’這句話並沒有說出來。
馬車駛來了,在乘坐它走到森林的附近之後,她們就會轉成步行。西裡絲森林愈是靠近精靈領地,各種視覺障礙的魔法就越多,除了同樣精通於魔法的精靈族人以外,一般的人類隻會被影響到不停地原地繞圈。
“奧爾諾!!”
帕夫尼出現了,氣喘籲籲的他顯然是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所以急匆匆地趕來。
“我會去找你的!”
“一定會的!”
“這是我們的約定!”
他大聲地喊著,而母親蓋上了馬車的簾子。
“不自量力。”她這樣說道。
“記住我說過的話,奧妮,你背負著的是更加偉大的使命。”
“是的,我都明白的。”
她說道。
“母親。”
藏在行囊之中的,有一株新鮮的向日葵。
帕夫尼每一次出現都會帶著它。
奧爾諾並不明白它的意思,也不明白在人類社會當中這個意味著什麼,她隻是很喜歡它的味道,還有金燦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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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得很快。
精靈族對於日子的概念與人類差距甚大,不過是學完了自己該學的書籍,回過神來,卻已經過去了有十二年之久。
他到底沒有能履行約定。
這並不怪他,畢竟人類的魔法天資也就隻有那麼一些了,他無法突破迷霧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自己也有應當承擔的責任和使命,背負了梵薩利塔名號的人,乃是世間魔力命脈不眠的監視者。運用唯有天資卓越的人才能被選上,就連一般精靈都不被允許接觸的古代魔法。
梵薩利塔。
乃是世界的觀測者,監控世間命運之人。
這是不滅的使命。
是奧爾諾祖母的使命。
是她母親的使命。
也將會是她的使命。
“入侵者?”
“怎麼可能?”
“他做了什麼,盜取了什麼東西?”
“沒有,反而留下了東西。”
“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