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勇仍陷入昏迷之中並且看起來狀態不太妙。堅爺雖然懂些醫術,但這些獵犬的毒素是源自於精靈種植的高草,對他來說乃是此前從未聽聞之物。
不知毒是什麼毒,又該如何解毒。
他們隻能把目前能做的事情先做了,儘可能讓他補充水分看能否使其排出。
鳴海走向了亨利,和其它幾名青田家的人一並。
“先生是。”
“知道些什麼的吧。”
他的語氣從未如此生硬,儘管仍在用敬語;儘管他知道對著亨利發脾氣不過是在泄憤罷了。
但他仍感覺難以咽下這口氣。
“確實想知曉嗎。”
“這又是一個,你沒準備好去聽的答案。”
哪怕武士領隊因為一係列因素變得有些咄咄逼人,賢者卻仍舊以平穩的態度看著他。
年青人即便知道道理,有時候也仍舊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他也還是年青人啊。
“哈——”鳴海深深地吸氣,又吐出來。
握拳,又鬆開。
重複了好幾次以後,以更為平穩的語調開口
“即便如此也。”
“這是。”而賢者見他意已決,便指向了地上的獵犬屍首。
曙光已然撒下,但冰涼的風依舊。大風吹起了他們的頭發與衣袖,旁人圍在旁邊看著,尤其是巫女和洛安少女。
“你們先祖的遺產。”
“遺產,這種東西?”彌次郎發出了不解的聲音。
“久遠的過去,在這片大地還有神行走著的年代,是不止有人類。不,不止有‘和人’的。”
“精靈族,和人曾稱他們為森之民。”
“矮人族,和人曾稱他們為土之民。”
“以及其他許多種族。”
“那現在為何——”這一次開口的是大神,但他剛說出口,回想起一路所見所聞,就沒再說完。
“新京與藩地同為和人都互相容不下的這個國家,又豈會容納其它種族和民族存在。”他用一如既往平穩的聲音說著,武士們本想大聲反對,但話都到了嘴邊,卻終於也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們如今也處於這種處境。
新京不知道青田家的忠誠,萬一和直轄州武士遭遇,等待他們的隻有戰爭。
而藩地也為了自己的利益必須擊殺他們。
月之國雖大,眼下他們可以容身的地方卻也僅有彼此身旁。
“和人幾乎屠殺了所有這片大陸的其它住民,以及那些所有他們覺得危險的生物。”
“屠殺?”米拉注意到了亨利的用詞,但她隻是小聲念了一句。
“這裡是森之民最後的抵抗,四千年前留下來的最後的蹤跡。而它們。”他指著已死的精靈獵犬。
“恐怕就是當時為了獵殺和人而生的。”
“四千年,這也太不講理了吧。”彌次郎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我們都不知道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啊,憑什麼。若是有敵意的對象,若是。為什麼是這樣的理由?”儘管之前一度關係有些僵化,但小少爺與阿勇仍是相當於兄弟的關係,眼下他受到了重傷會變得焦急也是可以理解的。
“前人所做之事,我們都不曾知曉的事情,因為這樣的事情便,一死一傷。”
“因為它們沒有忘。”亨利直白地給出了這個答案。
“短壽種的人類很擅長遺忘。或許有些過於擅長了。”
“改寫曆史,正當化行為,教育子孫後代忘卻一些不光彩之事。人類總是善於做這樣的事情。”
“自己忘了,再期盼受害者也把這一切儘然忘卻。”
“然後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可它們還記得。”狂風吹拂,亨利看著遠處地平線上終於升起的太陽光芒,在炫目的光輝中搖曳高草的頂端逐漸沒去,他漸漸眯起了雙眼。
彌次郎緊握著拳頭低頭不語,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他又一次輕聲說道。
“可它們還記得。”
血混雜在水裡浸染到大地之中,僅剩的精靈獵犬在此戰之中儘數覆滅。
但那塊巨石仍舊存在。
當初為了抵禦和人軍隊進攻而培育的有毒高草叢如今以後也仍舊會繼續生長。
即便防禦已經失敗,住民們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