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異類的生靈加之以周圍遍開的仙女木和扶桑附近的裂隙影響,或許這種詭異如同植物、真菌和動物複合體的存在本就是裡界的產物。
隻是裡界裂隙一路以來看到不少,卻為什麼隻有這個村子遭殃。
“區彆應該是水吧。”當米拉提出這個疑問時,賢者如是回答。
不論外觀多麼迥異和奇特,隻要是生物就肯定需要水。過去他們在洞窟中遇到類似東西的時候,裡麵也是有大片區域存在充足的水的。
“村民們估計隱瞞了不少信息吧。”亨利指著它從水井裡長出來主乾說“興許是有誰撿到了變成黃金狀態的蟲子,自以為能發大財又不想露財也不想分享,試圖丟村中水井藏起來。進而導致身體較為虛弱的老弱村民們在飲水後被寄生控製。”
他的說法儘管無法驗證,但一行人卻都多多少少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
事實真相有時候總是很單純甚至可以說成是蠢,但也正是這樣的事情卻會接連不停地重複發生。
賢者的話音剛落,就仿佛在證實他的推理一般,刻意壓低了卻依然很高昂的討論聲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拐角裡傳了出來。
“哎呀,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我家也遭了罪了呀。”
顯然,在遠遠地看到了一行人把有威脅的染病村民清理掉之後,那些在村外待著的青壯年村民們都悄悄地跟了過來。
米拉往回看了一眼,和一個村民對上了視線。對方手裡拿著鋤頭而在看到她往回瞧的一瞬間立刻臉色發青手忙腳亂地躲到了屋子的後方。
“他們拿著家夥。”洛安少女把手按在了劍柄上,她現在用的是備用劍,劍尖斷掉的那把放在了米提雅馬鞍上的劍鞘之中,因為它尚可維修。
“防著我們是麼,看來猜測是八九不離十了。”亨利眯起了灰藍色的雙眼“估計是被藏著自以為是金子的東西的人給煽動了,覺得我們要搶他們東西。”
和人的農民遠非淳樸老實而又單純的存在,窮苦的日子能培育出高貴正直之人的幾率隻有在各種民間傳說裡才會很高。儘管這個幾十戶人口的小破村裡全部值錢的東西加起來恐怕還沒有一行人的護甲和武器還有馬匹珍貴,但村民們沒有這個眼力來判斷——他們一心一意地覺得,這些衣著華貴卻又是粗野南蠻人的名譽武士,在解決問題時順便還要來搶走他們珍貴的地瓜乾。
而他們為此拿起了農具跟在身後,不知為何覺得哪怕一行人能輕鬆地解決那些把他們嚇跑到村外的變異村民,當他們要武力掠奪的時候自己卻也能夠發起一些有效反抗。
這種又慫又雞賊還帶點自大的行為,若一行人是正經的和人武士恐怕是不會出現的。
歸根結底,他們會有持械跟過來“在必要時刻捍衛自己財產”的勇氣,還是基於和人對於南蠻人的鄙夷。
“蠻夷能有什麼武技,能跟大月國的武士相比?獲勝不過是運氣罷了。”之類的觀點在這個國家是廣為流傳的,之前他們遭遇過的武士也有不少是這種驕傲的忠實信徒——包括洛安少女不久前殺死的試圖搶劫他們的浪人。
“”米拉緊皺著她白色的小眉毛,表情很是不滿。
真要拚命的時候他們不敢做,而那一地的死屍似乎確實嚇到了一些人,卻也是因為它們變異的程度之高。
半個月的食不果腹帶來的焦躁似乎已經使得這些人的判斷能力嚴重下滑,他們難以認清敵我也似乎對於己方的戰鬥力沒有明確的認知,更是一廂情願地錯判了一行人的行為目的。
隻是他們又該怎麼解釋?
‘那不是黃金,那是一切的罪魁禍首’這樣的說法聽在對方耳朵裡恐怕隻會像是某種為了私吞而做出來的牽強說辭。
即便綾擺出博士的身份對這些東西的來源和麵貌進行講解,對方也隻會聽得半懂不懂。
他們向著水井走過去是為了清理掉這個禍害,但藏起來的村民沒來由地就判斷是消息不知為何走漏了出去寶貴的金子要被奪走了。貪欲、以及某種懷抱著隻要擁有它就可以脫離現在貧苦生活的希望影響著他們的思考方式。
即便同樣是人,但跟這些村民之間卻恐怕就像跟人與植物一樣,是無法做到有效溝通交流的。
“咖萊瓦往身後轉,拿著大盾麵朝他們。璐璐也留下來,拿著弓。”亨利如是說著,他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試圖說理,因此直接留下兩人進行威懾。
但就在他提著克萊默爾向慘白色的巨大生物殺去時,它蠕動著的表麵裂縫忽然張開,從中吐出了一個怎麼看都完全是人類小孩一樣的存在。
賢者的腳步為止一滯,而洛安少女和博士小姐的表情也愣住了。
“低估了你嗎。”亨利眯起雙眼看向了中間的生物本體——若它在之前能像是測試戰鬥力一樣分批次派出被寄生感染的村民,那麼假定它存在某種程度上對於事態感知的能力才是合理的。
而在可用之兵已經山窮水儘,自己要遭遇滅頂之災的這一刹那,它的舉動顯然並非毫無意義。
怎麼看都是個普通和人小孩的存在,半透明的皮膚之下卻有黑色的液體在流動。
“是我家孩子!”女人的聲音立刻在身後響了起來,緊接著是和人木屐踩在地麵上的清脆響聲和其他人七嘴八舌試圖攔截的呼喊。
渾身沾滿粘液的小孩在地上支撐著爬了起來,與亨利對視的雙眼一片漆黑。
他笑了起來,嘴角咧得很高,仿佛在嘲弄這個高大的男人。
而身後那曾拋棄孩子因而滿懷負罪感的母親被人攔了下來,大哭大鬨著,幾十個村民也因此全都從房屋後麵跑了出來。
咖萊瓦高大的身形原本形成的威懾力在人多勢眾以後似乎作用也不大了,愣頭青有些緊張地回過頭,而亨利舉起了克萊默爾。
“不要!!”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真是惡趣味。”而賢者看了一眼仿佛失去生命迅速開始變得乾癟的慘白色巨大生物本體,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個明顯繼承了它所有一切的。
像是人一樣的東西。
揮下了大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