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呼嘯的聲音隱隱約約,越來越近。
一名看上去有些疲憊的和尚遠遠的走了過來。
玄玄子向前幾步,從和尚手裡接過了那朵乘著鮮花的小盒子。
直升機在下午的日光中逐漸升高,飛向了荒漠。
“體溫正常。”
“心跳略慢,但非常有力量,結合殿下的身體強度,心跳正常。”
“血壓正常,血液中未發現病毒。”
“殿下沒有傷口,身體非常健康。”
荒漠監獄的監獄長宿舍內,無數來自於中洲各個領域的內外科醫生和老中醫不斷忙碌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明顯的無奈和焦慮。
中洲中將肖默海站在門口,臉色慘白的看著這一幕,身體冰涼,手足無措。
李天瀾昏迷已經持續接近一天的世間。
他的昏迷毫無征兆,根本抓不到任何頭緒。
肖默海隻記得無數的白色霧氣從他的宿舍裡冒了出來,數之不儘的白霧一片茫茫,幾乎籠罩了整個監獄,徹底無視了房間的阻擋,在無比熟悉的監獄裡,肖默海跌跌撞撞的穿越白霧,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發現了昏迷的李天瀾。
幾乎嚇傻的肖默海第一時間向東城無敵彙報了這個情況,東城無敵和白清淺以最快的時間趕到了荒漠監獄,他們到達監獄的第三個小時,一支攜帶者各種儀器的大型醫療團隊也同時趕了過來。
醫生們一直忙碌到現在,各種儀器顯示李天瀾的身體指標完全正常,中醫把脈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可李天瀾就是昏迷不醒,莫名其妙,讓所有人都抓不住頭緒。
“天瀾之前有表現過什麼不舒服嗎?”
東城無敵來到肖默海麵前問道。
“沒有。”
肖默海身體抖了抖,苦笑道“之前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殿下還說他的傷勢已經恢複了,感覺非常好,但剛剛吃過飯,就這樣了,殿下昏迷之前是跟我們一起吃的飯,我也吃了,而且一些剩菜拿去化驗後,也證明沒有毒性,空氣裡也沒有檢測出毒氣,部長,我”
“沒事。”
東城無敵伸手拍了拍肖默海的肩膀“彆擔心。”
他的聲音很平和,說這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白清淺。
函穀關外,東城家族的武器研究基地徹底爆炸的時候,白清淺也曾吐血昏迷了一段時間,但檢查同樣沒有任何問題,隻過了幾個小時,白清淺就蘇醒過來,東城無敵覺得李天瀾現在的情況跟白清淺應該是一樣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昏迷這麼久。
“你要不要回幽州?”
白清淺拉了拉東城無敵的手掌,低聲問道。
這一日整個中洲都有些混亂。
總統李華成在麵見葉東升的時候突然昏迷的消息已經在小範圍內傳開,目前據說葉東升已經被嚴密監視起來,這種敏感的時候,東城無敵身為軍部常務部長,坐鎮幽州才是最合適的,他此時來到荒漠監獄,難免被人詬病。
“沒事。”
東城無敵搖了搖頭“局麵亂不起來,放心吧。”
白清淺點點頭,看著房間裡的李天瀾,有些關切,有些擔憂。
視線中李天瀾躺在床上的身體突然動了動。
然後一下子坐了起來。
直升機在距離監獄不到六十公裡的地方緩緩降落。
漫天風沙在荒漠中呼嘯湧動著。
漫長的距離下,荒漠監獄在玄玄子的眼裡隻有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
玄玄子走下飛機,凝視著監獄的方向,沉默著如同一尊雕像。
“大師,這裡有什麼?”
駕駛員跟著走下飛機,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裡有沙子啊。”
玄玄子微笑了下,看著遠方若隱若
現的荒漠監獄,輕聲道“就是這裡了。”
駕駛員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玄玄子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師傅,麻煩你了,我就是要來這裡,現在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呃”
駕駛員認真的看了玄玄子一眼,又遇到“那大師您呢?”
“不用管我。”
玄玄子笑著搖了搖頭“再見。”
駕駛員猶豫了下,點了點頭,走上直升機,又看了一眼玄玄子。
玄玄子笑著擺了擺手。
直升機緩緩升空,逐漸遠去。
玄玄子麵朝荒漠監獄坐了下來。
他拿出了那朵盛放著塵緣的陶罐,小心翼翼的擺放在了地上。
荒漠的風沙逐漸靜了。
“神龍見首不見尾既然如此,還是永遠不見的好。”
玄玄子輕聲自語著,他的眼神變得黑暗,昨夜無數混亂的天機與因果似乎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雙眸之中。
萬千因果,無數的氣運,升騰,起伏,交錯,碰撞,混亂。
從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要做什麼。
玄玄子看著眼前的花朵,突然笑了起來。
他拿出一把小刀,伸手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撒在了花朵上,輕聲道“花開。”
無數的風沙以玄玄子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蔓延出去。
看上去無比柔弱細嫩根本承受不起荒漠的乾燥與陽光的塵緣不斷顫動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開花。
玄玄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滿頭的白發在瘋狂的燃燒,變得越來越短。
空氣逐漸扭曲。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火焰在燃燒著,沒有火光,但卻無比熾熱。
玄玄子看著眼前的鮮花,笑了起來“嗬,無為”
直到這一刻,他隱約之間才明白,這個時間或許有天命,但天不可逆,命也不可逆,他與無為擾亂了太多的定數,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才有了昨夜的因果錯亂。
他要的是平靜。
這個世界有天命。
但卻不需要所謂的宗師。
塵緣在他麵前不斷盛放,荒漠之中出現了一抹綠地,大片的繁花不斷盛開,連綿不絕。
玄玄子整個人似乎都在無形的火焰裡燃燒著。
意識歸於黑暗之前,他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花謝。”
黃昏的殘陽徹底落下。
晝夜交替的刹那,大片的繁花迅速凋零。
夜晚的荒漠吹起狂風。
風沙滾滾呼嘯。
塵緣已經消失。
鮮花徹底凋零。
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沉寂。
玄玄子,鮮花,綠草,全部消失,再也沒有絲毫存在過的痕跡。
這一瞬間,李天瀾睜開了眼睛,李華成抬起了手掌,還在天南的李狂徒發現了冥想室中的白霧。
帝兵山上。
無數來自於南方的白霧瘋狂的湧入李東城的身體。
同樣無數的白色霧氣飄了出來,衝向了荒漠。
神龍見首不見尾。
本不該相見的,就永不相見。
荒漠與帝兵山,承載著龍脈的兩人似乎徹底交錯。
塵緣花開落儘。
這一刻沒有了龍尾,沒有了龍首。
兩人都承載著完整的龍脈,但卻是不同的龍脈。
李東城緩緩低著頭“你真的是夏至?”
他不認識夏至,或者說,從未見過夏至本人。
他知道夏至,但之前看到的,卻是墓碑與遺像。
“你叫李東城?”
夏至忍受著身體的痛楚,臉色愈發蒼白。
她從來沒見過李東城。
李東城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遠方餘波不息的北海,深深呼吸。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聯係不到王朝在北海的人,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沒有人在機場迎接。
太多不可思議的疑惑變成了淡淡的驚喜。
他笑了起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夏至深深呼吸,麵前這位劍王朝的劍神或許隻是不可思議,可她的內心,卻隻有驚駭,如同風暴之中北海海平麵上的驚濤駭浪,巨大的錯愕與難以置信不停的衝擊著她的認知。
李東城就站在她麵前,真實不虛。
帝兵山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夏至無法解釋這種力量,她完全想不到會有人強大到這種程度。
李東城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裡有些迫不及待。
他不知道為什麼來這裡,但他知道他也許可以看到他相見的人。
李東城揮了揮手。
白霧湧動。
修羅與東城月瞬間越過了帝兵山出現在他麵前。
李東城看了夏至一眼“你如果是夏至,那麼王天縱應該也在。”
他的聲音淡漠而冷冽“不管他在哪,讓他回來,天亮之前,我取他人頭。”
朦朧的霧氣中,李東城走了進去。
三人瞬間消失。
帝兵山上吹過了一片狂風。
雪花飄飄揚揚,空氣冷入骨髓。
白色的霧氣浩浩蕩蕩,從梟雄台瞬間覆蓋了北海的海平麵。
東城月聽到了波濤的聲音。
水聲瘋狂的遠去,越來越遠。
她的雙腳踩在了地麵上,看著麵前的畫麵“這是哪?”
“遼東省府。”
李東城說了一聲,隱藏在白霧裡的人影直接走了進去,下一秒已經出現在了議長辦公室。
他伸出手,還沒敲門,房門已經拉開,急著出門的議長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看到李東城的瞬間,他眨了眨眼,臉色猛地一變,隨即露出了謙卑的笑容“陛下,您您”
李東城的內心陡然沉了下去。
“你認識我?!”
他深呼吸一口,緩緩道。
不等對方回答,他已經直接轉身。
白霧縹緲。
修羅和東城月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被包裹在白霧之中,瘋狂的向前。
隱約之中,東城月看到了雪山。
雪白的景象一閃而逝,大海已經在腳下,波濤瞬息遠離,路麵在瘋狂的後退,城市裡的夜景與教區的荒涼不斷閃爍著。
東城月不知道過了多久。
黑夜似乎依舊,又像是到了深夜。
李東城停了下來。
一座有些破敗的祠堂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東城月沒問這是哪裡。
她很清楚這是什麼地方。
中原洛京。
東城家族的祠堂。
李東城的眼神愈發冷漠,這一切,他是如此的熟悉。
可他想看到的不是這個。
祠堂瞬間被甩在了後麵。
公路,高山,湖泊一路退後,東城月有些茫然的抓住了李東城的衣袖。
白霧之中吹過了風沙。
他們眼前已經是一片荒漠。
監獄的亮著燈光。
李東城從白色的武器中走了出來。
刺耳的警報刹那之間響起。
東城月根本沒反應過來,漫天的激光與炮火已經直接覆蓋了周圍數十公裡的每一個角落。
修羅神色巨變。
如此狂暴的炮火,即便他是即將突破無敵境巔峰的超級高手也扛不住。
“滾開!”
李東城向前一步,刹那之間,如同汪洋的劍氣陡然爆發出來,洶湧的劍光幾乎掀起了整片荒漠,強大的劍意撕裂地表,深入地底,劇烈的爆炸聲中,荒漠監獄位於地底的兩座軍事基地陡然爆炸,整片荒漠都在動蕩。
劇烈的聲音早已驚動了荒漠監獄的監獄長。
無數的警衛和監獄長衝出來,看到李東城的瞬間全部臉色大變,直接跪了下去。
李東城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人群,問道“你們也認識我?”
“陛下,這個,不知道”
監獄長渾身顫抖,已經語無倫次。
“你為什麼要認識我?為什麼?你憑什麼認識我?”
李東城陡然挑了挑眉。
山呼海嘯的劍氣在他極致的怒氣衝陡然衝了出去。
監獄長,警衛,整片監獄在接觸到劍氣的瞬間直接變成了碎末,關押著無數犯人的監獄變成了廢墟,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死域。
李東城眯著眼睛,整個人的氣息已經變得越來越瘋狂。
“東城,到底怎麼了?”
東城月臉色蒼白,她很少見到這種狀態下的李東城,甚至可以說從來都沒見過。
“我們”
李東城沉默了很久,他的聲音仿佛從牙縫了擠出來一樣“我們回來了。”
就像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的情況下,他們回來了。
可他還有太多的人沒有見到。
太多想殺的人沒有殺死。
李東城閉上眼睛,輕聲道“我想見見他們,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