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侯玄的名氣,讓門房不敢怠慢。
不一會兒,隻見司馬昭出現在夏侯玄的視野中。
“泰初!泰初,你怎麼會過來?”
司馬昭臉上又驚又喜,甚至還有些不可置信。
看到司馬昭這副模樣,夏侯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與司馬師不同,夏侯玄與司馬昭雖算不上交好,但也並非疏遠。
而司馬昭,則是對夏侯玄這位“四聰”名士,平日算得上有些敬仰親近之意。
“聽聞中護軍即司馬師)身體有恙,故而前來探望。”
“泰初有心了,有心了!昭替兄長謝過!”
司馬昭語氣裡有些感慨。
司馬師與夏侯玄之間的恩怨,司馬昭自然知曉。
但不管怎麼說,兩人之間,也曾是妹夫與舅兄的關係。
在司馬昭看來,泰初能摒棄前嫌,前來探視,這份胸襟,確實難得。
他人前來,或許有奉承的嫌疑。
但以泰初的名聲與身份,又何須向司馬家曲意迎合?
“不知中護軍病情如何?”
司馬昭略一猶豫,臉上很快恢複自然:
“無憂耳,隻是需要靜養,泰初請隨我入內說話。”
說這個話的時候,司馬昭掩飾的很好,側身肅手,目光正好避開夏侯玄。
夏侯玄點頭,跟隨司馬昭進入府內堂上。
“內人粗通醫術,故而我府上,也收藏了一些難見的藥材,就是不知道對中護軍病情有沒用。”
主客分開落座前,夏侯玄拿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司馬昭。
司馬昭有些意外地接過來,繼而道謝:
“泰初有心了,請坐。”
夏侯玄依言坐下,然後搖頭:
“倒不是什麼有心不有心,而是眼下西賊逼近,洛陽人心不穩,正是需要中護軍站出來的時候。”
司馬昭聽到這個話,臉上有點發熱。
洛陽這些日子以來的情況,他自然也是知曉的。
但他的威望本就遠不如司馬師。
再加上手段手腕更是比不過。
更彆說西賊兵鋒之銳,莫說是司馬師,就是司馬懿,都不敢輕掠其纓。
開局就是地獄模式的司馬昭,又如何能給洛陽士吏足夠的信心?
所以洛陽的混亂與恐慌,那幾乎是必然的。
隻是再多的理由,也掩飾不了這些情況是司馬昭主管洛陽後才出現的事實。
若是換成他人,隻怕司馬昭就要懷疑,對方這是在嘲諷自己。
但他知道,夏侯玄不會這樣,若是他真有此意,多半是會直接明說。
果聽得夏侯玄接著說道:
“我雖與子元雖不和,此次前來給他送藥,並非有他意,隻不過是為大魏考慮耳。”
說到這裡,夏侯玄歎息一聲:
“洛陽好歹是大魏都城,若是被西賊奪去,大魏軍民的士氣,怕是要遭重挫。”
看了司馬昭一眼,他繼續說道:
“太傅當也知曉這一點,隻是為何,他遲遲沒有回京?”
“泰初這個話,當真是不客氣呢!”司馬昭的臉上,訕訕中還著些許苦笑。
彆人不知道,他不相信,夏侯泰初會不知道,此時的洛陽,正是自己主事。
夏侯玄自然也明白司馬昭此話的意思,直言不諱地說道:
“子上忠肅寬明,樂善好士,假以時日,必定能任賢使能,建一番功業。隻可惜……”
夏侯玄略為頓了一下。
司馬昭連忙追問道:“隻可惜什麼?”
即便是世之名士,亦未必能入得了夏侯泰初之眼。
不曾想今日自己得到對方如此高的評價,日後若傳了出去,自己的名聲,定然能上一個台階。
“隻可惜子上閱曆稍淺了些,若是能再多曆練幾年,仲達又能再添一臂膀矣!”
司馬昭聽了,嘴巴忍不住地要一咧,但又反應過來,夏侯玄是在說“再多曆練幾年”,而不是說現在的自己。
他看向夏侯玄,目光有些灼灼,差點就要說出“以泰初的大才,何不入府前來相助”的話來。
隻是想起連自家大人都未能折服對方,司馬昭不由又有些心虛。
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
“泰初過獎了,昭愧不敢當。”
說著,他的臉上,又換成些許憂愁之色:
“眼下大人遠在鄴城,阿兄又染病臥榻,需要靜養。洛陽諸事,紛亂無比,誠如泰初所言,昭雖有心,卻是經常忙中出錯,唉!”
帶著有些希冀的目光看向夏侯玄,“依泰初之見,吾當如何?”
夏侯玄沉默了一下,然後搖頭:
“說實在話,這些日子以來,我也一直在想著如何化解洛陽眼下的危局。”
“然,”夏侯玄長歎了一口氣,“我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頭緒,除非……”
夏侯玄看向司馬昭,“除非是太傅領大軍返回,趁賊不備,重奪函穀關,否則的話,隻能是在洛陽城下,與賊子決一死戰。”
“這不可能,朝廷已經下詔,讓大人都督冀州諸軍事,”司馬昭搖了搖頭,“且並州有陘道通往冀州,大人也要防備並州西賊,如何能領大軍返回?”
至於跟西賊決戰於洛陽城下,那就更是不可能。
誰不知西賊鋒銳無比,難以抵擋?
昔日大人在長安城下,整個大魏的支持,都沒想著與西賊決戰。
如今許昌時時掣肘,大人又怎麼可能會在洛陽城下,領大軍返回洛陽,與西賊作最後一博?
確實是最後一博。
贏了,不過是維持現狀。
輸了,司馬家可能從此一蹶不振。
換成是司馬昭自己,他都不可能做出這個選擇。
夏侯玄自然也知道這個辦法,根本不可能行得通。
不過他此次前來,也並非是要與司馬昭討論如何守住洛陽。
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同時吸引注意力而已。
夏侯玄知道,他才是夏侯三族中,令司馬氏最為擔心的人。
隻要他光明正大地出現,走在大街上,就算是什麼也不做,亦足以分散探子的注意力。
“子上所言倒也沒有錯。”夏侯玄歎息一聲,“那依子上之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