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伸手撩開他滿臉胡茬和雜亂的頭發，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
隻是，比柳笙記憶裡的模樣還要滄桑消瘦幾分。
隻怕是長期鬱鬱不得誌所致。
沒錯，此人正是淩複。
原名淩有沛，後來自己改名為淩複，改名原因至今無人知曉。
而此時的柳笙倒是知道了。
複，複還，回家之意。
在這個世界中，淩複並沒有被京城的叔父收養，反倒是淩有蓮被收養了。
但是，被收養的時候，淩有蓮卻提出一定要帶上哥哥。
於是淩複也被淩有蓮帶到了京城。
但是，由於靈性不足，淩複無法修行，隻能學天工。
成績不錯，入司天監。
隻是司天監出事以後，他便一蹶不振，沉湎於酒中。
起初淩有蓮還怒其不爭，到後來也管不了了。
而柳笙從小看著舅舅如此頹廢，內心裡對他既失望又不喜，因此戲稱他“便宜舅舅”。
淩複卻毫不在意，對她依然笑嘻嘻的，隻是笑中幾分醉意幾分清醒，柳笙從未真正看懂。
想到這個世界的淩複，因為這個狀況一直沒有成家，因此沒有杜月娥，也沒有淩玉珂的存在，柳笙心頭一沉，看到熟悉麵容的笑容逐漸收斂了。
“舅舅，醒醒。”柳笙輕拍淩複的臉。
“你……居然喊我舅舅？”淩複醉眼朦朧地嘟囔，“沒有……便宜……”
柳笙心中微酸，說道“沒有，不叫了，快起來一起吃羊肉煲。”
“好，好，好……”
淩複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又腿軟倒下。
柳笙無奈，從他那臭烘烘的屋子裡拿出一件厚棉襖，罩在他的身上，然後用小觸手扶著他，往花廳走去。
淩有蓮遠遠望見他們在雪地上跌跌撞撞的模樣，不禁歎了口氣，趕忙迎上前去幫忙。
扶著淩複坐在桌旁，淩有蓮拿出一枚丹藥，塞進淩複嘴裡。
“這是什麼？”柳笙問道。
“解酒的。”淩有蓮淡淡地說道。
柳笙默然，想起來淩有蓮為了淩複，常年準備解酒湯、解酒丹，還有好幾回，甚至得送去神殿。
【真是不省心的舅舅……】
【這個世界的司天監事件竟然能對他造成這麼大的打擊……似乎也是一個重大的變化。】
念至此，柳笙若有所思地看著舅舅。
丹藥下肚，淩複很快清醒過來。
雖然對於還要晚輩扶他過來，有些不好意思，隻是淩複厚臉皮慣了，又坐著默默地沉了下去。
淩有蓮掃了一眼，沒再說話，隻對柳笙笑道“快來吃吧，羊肉正熱著呢。”
桌上支著一個小爐，羊肉煲在上麵咕嘟咕嘟地沸騰，濃鬱的羊肉香氣充盈花廳，驅散了夜晚的寒意。
聞著肉香，柳笙早已迫不及待。
三人一同坐在花廳裡，看著外麵的雪簌簌地下，吃著熱乎乎的羊肉，身子都暖了。
“不過，今日外麵天色似乎有些昏暗。”淩有蓮忽然說道。
“的確如此，或許是雪雲遮住了神輝。”旁邊的侍女答道。
“恐怕如此吧。”
淩有蓮喃喃道，默默搶下淩複手中的酒，轉頭對柳笙說道
“來，你今日可以喝一杯，慶祝你的新事業。”
【其實也不算完全新。】
【在這裡十成新。】
柳笙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舉起小杯，與娘的杯子輕輕一碰，真誠地說道
“謝謝娘。”
“不著急謝，說不定，我還要謝謝你呢。”淩有蓮笑道。
“什麼新事業？”
這時候，懶懶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竟然是淩複。
剛剛淩複坐下，雖然看著還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但是埋頭吃肉吃得比誰都要歡，一會兒就一堆骨頭在旁，隻是偷喝酒又被發現，又沉了下去。
沒想到此時卻突然提起了興趣。
“你的侄女，想要開天工鋪子，是不是很值得高興？”淩有蓮平靜地說道。
淩複淡淡地“哦”了一聲。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仍是低頭吃肉。
吃完，淩有蓮有些政務要處理，先回書房了，留下柳笙和淩複二人。
淩複默默地收拾桌上殘餘的骨頭，幫侍女收拾妥當，低著頭忽然淡淡地說了一句“你想好了？”
柳笙已經習慣了淩複的安靜，突如其來的問話倒讓她愣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是跟她說話。
“嗯，當然。”柳笙點頭道。
桌子收拾好了，柳笙點頭謝過侍女，然後往院子裡走去。
她還沒見過自家院子。
至少一部分她沒見過。
結果沉默寡言的舅舅一直默默跟在身後。
“之前也沒見你對天工這麼感興趣，現在是為何？”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問話。
柳笙停下腳步，轉頭認真地看著他，答道“因為我現在感興趣了。”
淩複微微皺眉，隨後歎了一口氣。
“這可未必是件好事。”
他說罷，擦過柳笙的肩膀，向前走去。
留下柳笙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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