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十六年,凜冬時節。
大雪覆蓋壟蟬月上郡。
烏啼城上霧蒙蒙。
柳翩和張瑤立在城頭。
他們視野裡很遠的地方,有一支隊伍在雪霧裡若隱若現,正逐漸接近。
城中。
有宗師武夫在打鐵,也有在打拳。
有澡雪修士在雪中舞劍。
也有對酒當歌。
販夫走卒吆喝著。
街上積雪無人掃。
但無論是誰,都如履平地。
街上不見老幼,或者說,少了許多。
而城主府裡。
葉副城主手托棋盤,看著站在身側的李神鳶,說道:“是時候了。”
李神鳶猶豫道:“我恐怕不行。”
葉副城主說道:“所以我們會助你一臂之力,自此刻起,便做好準備吧,無論城外發生什麼,都彆輕舉妄動,機會隻有一次,務必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同時,做到萬無一失。”
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再次說道:“該做的事都做了,你是關鍵,給我打起精神!”
李神鳶堅定神色,說道:“我明白了!”
偏院裡。
李浮生默默拭劍。
梁良眯著眼睛,蹲在一旁,說道:“原來你是烏啼城的,若非相處很久,我真懷疑你的目的,不過說來,這烏啼城裡的景象,我真第一次見,與我想象的區彆很大。”
李浮生道:“我很快就不屬於烏啼城了。”
梁良蹙眉,問道:“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李浮生說道:“沒想做什麼。”
梁良說道:“事到如今,該說實話才對。”
李浮生咧嘴笑道:“不說實話,你便不幫我了?”
梁良嘀咕道:“搞得好像我欠你什麼似的。”
李浮生正色道:“還是老規矩,情況不對立即撤。”
梁良道:“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真當我們會為烏啼城拚命不成?”
李浮生笑道:“但你得為我拚命啊。”
梁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橫眉道:“滾!”
李浮生提劍站起身,看向城外,很正經說道:“彆鬨了,準備好好打一場。”
梁良說道:“是誰在鬨?”
話雖如此,他也站起身,握緊手裡的刀。
城頭上。
井三三來到柳翩和張瑤的身旁。
以張首輔和褚春秋為首的隊伍,距離城下僅剩數十裡。
井三三說道:“城主還沒回來,是先動手?”
柳翩道:“我們是暫住烏啼城,烏啼城主對我們有恩,就算反叛,也得知會城主一聲,否則爛攤子就全甩給城主了,這屬於恩將仇報,否則在神都來人前,我們直接就能離開。”
井三三無奈說道:“所以隻能走最壞的一條路,雖然我想更壞一點,恩將仇報就恩將仇報,但老李的女人不同意啊,等找到老李後,我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柳翩道:“你打不過他。”
井三三惱火道:“用你說?”
張瑤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柳翩回頭看了眼城中的景象,說道:“烏啼城的大家已做好迎戰準備,但我們沒理由讓他們為我們赴死,師娘已經在儘力勸阻,反正無論如何,這一戰不能在烏啼城裡打。”
張瑤又問,“時年呢?”
柳翩說道:“時年展露過符陣之術,有心者很容易猜到他也出自烏啼城,所以師娘已早早通知,讓他先行一步,時年並非浮生,他會聽話,而且有他娘留的底牌在,因此不用擔心。”
他轉身下城樓,說道:“撐到城主回來,我們就能離開了。”
烏啼城前三十裡,停著兩輛馬車。
其後是一列神都鱗衛,一列驍菓軍,一列鎮妖使。
烏泱泱有數千人。
這架勢怎麼都不像是來造訪的。
褚春秋從其中一輛馬車裡下來。
旁側馬車裡下來的是張首輔,張祁年以及暮夏姑娘也在。
出現在褚春秋身旁的是裴皆然。
甚至還有張天師。
褚春秋身後的馬車裡響起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我當年活躍時,還沒有烏啼城,此城如何,我不在意,但山澤一心擾亂青玄署,烏啼城又涉嫌與之勾結,不得輕饒。”
褚春秋忙回身道:“顧老所言極是。”
這位顧老接著說道:“烏啼城若老老實實認錯,把山澤的人乖乖交出來,我也不會出手將其怎麼著,把話放出去,我希望他們該知道怎麼做。”
褚春秋稱是。
顧老便是青玄署裡僅剩的老一輩鎮妖使,曾任職行令,現為上卿,在褚春秋回到青玄署的時候,不出其所料被顧老罵了一通,這次烏啼城之行,他向陛下主動請纓。
表麵看,認得顧老的大多認為他的實力與褚春秋不相上下。
因為顧老的確很老了,又有嚴重的隱疾,根本發揮不出鼎盛的力量。
但實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褚春秋最明白,真要生死戰的話,顧老殺他並非什麼難事。
所以他也不覺得此般警告烏啼城之言有什麼問題。
張祁年湊近些自家祖父,低聲道:“那人口氣好大啊。”
顧老在青玄署裡頤養天年,幾乎沒出過門,張祁年對其毫無了解。
張首輔輕笑著道:“顧老輩分高,國師以及楊硯不出,從青玄署第二任首尊開始,皆是他的小輩,嚴格說起來,褚春秋都算他重孫子輩的,他以前確實意氣風發,如今亦不可小覷。”
張祁年說道:“但據傳烏啼城副城主符陣之道極為厲害,而因烏啼城神秘,裡麵有多少澡雪修士未可知,甚至有幾個澡雪巔峰修士也不知道,那位城主更是神秘的毫無消息。”
他瞥了一眼褚春秋身旁的馬車,說道:“就算那位顧老輩分高,也不至於說一己之力鎮壓整個烏啼城吧?何況咱們不是來打架的,至少不是一見麵就直接動手,他上來就威脅?”
張首輔說道:“陛下將此事的話語權交給了褚春秋,請我在旁協助,他們怎麼做,我管不著,反正出什麼狀況,責任不在我。”
張祁年啞然道:“祖父您真是把自己擇得清楚啊,但這樣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