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緩緩停在碼頭,艞板搭起,船老大向潘從右道“大人,這人叫阿楠,辦事穩重,腦子靈活,對沿途的城鎮也熟悉,就讓他跟著各位官爺下船采買吧。”
潘從右上下打量著阿楠“有勞了。”
阿楠露出拘謹的笑容“應該的,師傅我走了。”
“去吧。”船老大揚了揚手,阿楠領著兩人先行下了船。
小白道“大人,我也去了。”
這一次采買是小白主動請纓,彭宇年輕好動,船上待了半天已然受不了了,正好借此功夫活動活動腿腳,小成另有藥品采買的任務,尋常人取代不得,除此之外還有十餘名兵丁,跟著一道下船。
潘從右囑咐道“注意安全。”
直到小白背影消失,潘從右仍然呆立在船頭,穀雨笑道“大人還是不放心?”
潘從右收回視線“誰知道那張回會不會埋伏在鎮上呢?”
穀雨想了想“不會,除非張回漲了翅膀。”
“你說得對,昨夜行船未歇,一口氣跑到界首鎮,張回想要追上我們難比登天,”說到此處,潘從右自己笑了起來“是我被嚇得怕了。”
穀雨正色道“您不過是思慮過甚,小心點總是好的。”
潘從右笑道“老夫就是怕了,你不用給我遮掩。走,去辦正事。”
兩人下了船艙,穿過擁擠的人群,直到一間獨立的房間,門口兵丁把守,見潘從右到來,施禮道“大人。”
“開門。”
胡應麟、吳承簡和趙顯達在門開的瞬間齊齊抬起頭來,艙內的房間逼仄,吳承簡坐在通鋪的角落中,胡應麟坐在他對麵,趙顯達則坐在靠近門的位置,三人手腳皆上了鐐銬,行動之間叮當作響。
“胡大人,聊聊天?”穀雨站在門口。
胡應麟看著他背後的潘從右,沒好氣地道“沒什麼好聊的。”
穀雨尷尬地撓撓頭“和我聊,潘大人不說話,行嗎?”
“哼!”胡應麟從床上跳下來,費力地穿上鞋走出來,對麵的房間已經空了出來,胡應麟瞥了潘從右一眼,老實不客氣地在床上坐了,指著穀雨“你小子本性不壞,但是眼光太差!”
穀雨陪著笑臉“何以見得?”
潘從右反手將門關了,胡應麟指著他“就憑你和他一路,就證明你眼光差得離譜!”
潘從右淡淡地道“胡兄,你我之間誤會頗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誤會?”胡應麟截口道“是你裝傻充愣的誤會,還是忘恩負義的誤會?”
潘從右忍著怒氣道“我承認陛下清算張相之時,我並沒有響應你一同上書”
“哈!你承認了!”胡應麟的調門一下提高了上去,兩眼仿佛要冒出火來“我那些日子找你談過多少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嘴皮子磨破了你卻鐵石心腸,放任陛下詆毀老師,老師被言官謾罵時你不說,張家子嗣株連時你不說,時過境遷,你要與我解除誤會了?告訴你,我不需要!”
潘從右臉色漲紅,胡應麟的話深深刺痛了他,他呼吸粗重“這一切都是誤會,靈昭,你聽我說”靈昭是胡應麟的字。
“潘禦史!”胡應麟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兩眼赤紅,麵目猙獰,痛心且憤怒地看著自己的昔日好友“您現在是大官兒了,我不過是階下囚而已,收起你的憐憫和偽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