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鬆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明白了,我其實還沒做好準備當一個父親。”
長官也歎了口氣。
“這樣吧,我幫你一下,把那孩子安排到你老家附近的孤兒院,你可以在取得資格的途中也照看她。等你取得了領養權,也方便直接去領養,這樣如何?”
“感謝您!長官!”埃鬆連忙敬了個軍禮。
接著,啃噬的場景再次出現,陸凝踏過逐漸破碎的辦公室地麵,踩在了一片鬆軟的土地上。
“那是嵯峨吧?”
“真可怕,她為什麼總是對著蟲子說話?”
“阿嬤對大家那麼好,她可從來沒什麼反應。”
“上次我邀請她做蛋糕,她理都不理我!”
孩子的言語傳入耳中,陸凝踏過土壤,看到跪坐在一片圍欄旁邊,稍微大了一點的女孩,四五歲的年紀其實已經開始了解周圍,但還對這個世界缺乏理解。嵯峨低頭撥弄著地麵的泥土,身上也弄得臟兮兮的。
“嵯峨,吃飯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那是個穿著圍裙,麵容和藹的女性,大約五十歲上下的年紀,歲月的皺紋卻為她增添了慈祥。嵯峨卻完全不理睬,繼續扒拉地上的泥。
“什麼好玩的讓你這麼專心?”女性走了過來,顯然是很有對待孩子的經驗,並沒有疾言厲色,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嵯峨專心的事情上。
聽到問話的嵯峨抬起頭:“阿嬤,土裡。”
“土裡?土裡有什麼啊?”
“有些東西,在土裡。挖出來。”嵯峨指了指土壤,“不挖出來,就沒有了。”
“好,我們吃完飯,阿嬤就拿鏟子來幫你,怎麼樣?”
阿嬤一邊哄著,一邊將嵯峨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一次周圍的環境如同融化一般消失了,陸凝躲開了那些飛濺的液滴,走進了下一個地方。
阿嬤在孤兒院的辦公室裡,埃鬆推門走了進來。男人經過了一段時間,頭發胡子也梳理精神了不少,隻是相比於之前那股銳氣,此時更多的則是已經習慣了生活的平和。
“阿嬤,嵯峨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埃鬆先生,我知道您希望在取得資格後領養她,所以也就稍微提前將您當作她的養父看待了。”阿嬤的神情很有些公事公辦的態度,“這次是我最後一次通知您,如果還無法處理好,我恐怕不得不上報,我要為孤兒院裡所有的孩子負責。”
“又是……”
“是的,這是這次的醫療報告。”阿嬤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埃鬆,“醫生的診斷應該沒有問題。嵯峨會接觸昆蟲的卵,而那些卵會自然埋入她的皮膚下開始發育生長,成蟲後便會‘破繭而出’,然而這些昆蟲的性狀在經過了這樣的成長後發生了一些改變,前兩次沒有什麼大事還好,但這次一名護工被咬了之後整條胳膊都腫起來了,必須進行截肢。雖說讓手臂再長出來也隻是多花一些費用的問題,可是這次事件已經足以判斷嵯峨具有一定的殺傷性了。”
埃鬆看著醫療報告,眉頭皺起。
“您之前是在超自然災害處理組中工作過的,我在收養嵯峨的時候也得到了相關的資料。我們已經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那次事件為嵯峨帶來了一些不可預期的影響,她的心理狀態和身體狀況都不是特彆好,如果埃鬆先生同意,我們會通知本地的處理後勤組……”
“能否先等一下?”埃鬆打斷了阿嬤的話。
“請講。”
“從這份報告看來,嵯峨的確是在那次事件中發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情,也讓她有了如今的特殊能力。但是……處理組的基本對策是處理優先,這一點我很清楚,如果嵯峨這樣被送過去加上此前的報告,我想她會第一時間受到長期監管,至少一年之內她隻能在一個監視單元內活動。這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實在太過分了一些。”
“是這樣的嗎?我並不很清楚。”阿嬤皺了皺眉。
“處理組對於已經明顯表現出異常狀況的存在從來都不會當成人類看待,我們一貫如此。”埃鬆說,“隻是嵯峨目前……實際上我們也無法判斷這究竟是否有害,不是嗎?一些具有超能力的人在無法控製的時候也會做出一些破壞舉動,但是等成長起來卻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保護彆人,這樣的案例並不少。”
“您是說,讓我再給嵯峨一次機會?”
“阿嬤,我會親自去向嵯峨說,她還是會聽我一些話的。”埃鬆將文件折了一下,收入口袋,“我也會教她如何控製自己的能力,雖然我沒有什麼特殊能力,見過的也有那麼十來個,但心理疏導之類的事情也許要麻煩您,我還沒有這方麵的資格。”
阿嬤輕輕歎息一聲:“好吧,畢竟是這裡的孩子,如果真的會被關在那種地方,她本來就脆弱的心恐怕更難好轉了。”
“感謝您的理解!”
周圍咕嚕咕嚕的吸取聲越發明顯,陸凝再次看到場景的變換,但是這次她耳邊仿佛聽到了什麼哭泣聲,還有一些人在尖叫,恐懼而絕望的情感在這片記憶世界內蔓延,當之前那片和平的景象溶解之後,最後出現的是被血所沾滿的孤兒院。
體型有拳頭那樣大小的昆蟲正在這裡肆虐,護工和孩子們的屍體從走廊到門外庭院到處都是,阿嬤倒在門口,喉嚨被兩隻如同蟋蟀一樣的昆蟲用口器撕開。那些蟲子正在貪婪地吞食著血肉,而陸凝所在的一樓走廊上,埃鬆踩死了一隻蟲子,舉著手槍,顫抖著指向站在走廊儘頭的嵯峨。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他吼道。
“隻是爭吵。”嵯峨的聲音平淡得如同死了一樣。
“隻是爭吵?你就命令蟲子殺了所有人?”
“我沒有命令,它們隻是自己做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