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糊的意識之內,韓佑年還保留了一絲清明。
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無可救藥的地步,究其原因就是自己小看了集散地任務的困難程度,五階場景之中的危險一樣防不勝防。
萬幸的是,他的異常,至少應該被陸凝看到了,以陸凝的敏銳程度,不至於察覺不到他狀態的不對。
腦海之中響起了雜音,甚至要將他淹沒。死亡在眼前發生,一場曠世大戰正在發生,可韓佑年隻能木訥地撤退,他感到自己對身體的控製能力正在丟失,雜音近乎將他淹沒。
“兒子……兒子……”
充滿親昵的呢喃開始在耳邊逐漸清晰,韓佑年一步步走向那個呼喚自己的聲音,他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在控製還是彆的什麼了,他隻是在意識的儘頭,看到了一位被思念與離彆折磨得蒼老的女人。
“娘……”
韓佑年張口,發出了嘶啞的聲音。他像一個僵屍一樣伸出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擁抱過去,擁抱他的死亡。
“要提醒彆人……”
即使麵對這樣的結局,韓佑年也沒有多少抱怨,他隻是遺憾自己的步伐到此為止了。
當他與歸雲仙子真正擁抱在一起的時候,歸雲仙子的瞳孔中散發著紫色的光,神情無比激動。
“兒子,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
“娘,我沒事。”韓佑年訥訥地回答。
“沒事就好,等到娘找到你爹,咱們就回白梅穀,再也不管這人世間的勾心鬥角了。”
“好。”韓佑年抬頭對歸雲仙子笑了笑,“娘您一個人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真的太冒險了……”
“一個人?娘可是帶著白梅穀的人一起來的。”
歸雲仙子一邊拉著韓佑年離開行宮交戰的區域,一邊笑著對他說道:“看,這些就是你的師弟師妹們,聽說娘要來接你們,他們都全力支持,一起過來了。”
韓佑年看了一眼那些殘缺不全,勉強拚合起來的屍體,有些驚訝。
“彆怕,娘怎麼可能讓他們親自來冒險?若是遭遇了什麼不測,白梅穀豈不是頃刻覆滅?那可不行……這些,是娘挑選了白梅穀內最優秀的弟子,用屍解仙術將他們送過來的。”
“屍解……仙術?”
“傻孩子,你剛醒過來,不懂。娘知道,你被什麼邪祟上了身,連行動都不由自主,這才總是踏入危險之中。不過是找你爹罷了,你卻碰到了那麼多險情,是娘給你的消息不夠全麵……”
歸雲仙子絮叨著,拉著韓佑年逐漸離開了天庭與酆都對碰的主要區域。
燕離“看”著這一切,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屍解仙,屍解仙!原來如此,可是這仙術也不甚完美,你真的找到你兒子了嗎?你還打算用這個辦法再去複活你的丈夫嗎?白梅穀……哈哈哈,白梅穀裡真的還有幾個活人嗎?”
幾個屍人抓住了燕離的雙臂,但燕離根本不在意,而是笑得更開心了。
“歸雲仙子,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但是我太明白了,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繭內的蠶蟲,想要窺探外部的天地。我沒有看到,但你看到的,也不過是天命一角罷了!”
“本來你應該當個不錯的載體的。”歸雲仙子微微搖頭,“但是你的腦袋問題太多了,我可不想自己喚醒的人有什麼癔症。”
燕離卻不在乎歸雲仙子說了什麼,隻是在癲笑,她的身體甚至開始抽搐了起來,接著,她的手臂就脫落了下來,在地上砸成了一灘爛泥。
“月盈星虧……”
最後,燕離低聲說了這麼一句,便被周圍的屍人們撕碎了。
歸雲仙子不是很在意這樣一個小角色的死亡,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屍解仙”法術還不完備,還不能真正幫她找回她的家人。但是她還是很高興自己找回了自己的兒子,這證明仙術真的有效,隻是她還需要補全。
與此同時,曲紅燭找來的人也紛紛靠近了行宮的區域。
衛驚弦頗為不願此刻靠近,不過為了補全“釘頭七箭書”的法術,他也隻能跟著來到這裡,設法殺死幾個與生死有強關聯的人或者妖魔。
此刻他其實有點後悔了,“釘頭七箭書”雖然威力強大,卻是個需求非常苛刻的仙術,完全不像白曉書那樣隻要殺得夠多就可以了。然而就算現在想換也晚了,何況他打心底認同的就是隻有實力強大才算是真的生存資本。
“不過也可以想想鎮妖司內部。”衛驚弦忽然有了個主意,“我可沒必要插手那種戰鬥。讓皇帝跟妖星打個你死我活,若是分出勝負他們有時間對付我了,可就不妙了。”
鎮妖司內收藏了諸多妖魔造物,而鎮妖官們的職權稍微高一點,就能得到一部分資料。以衛驚弦欽辰的身份,甚至每個鎮妖官的行動報告都可以看得到。
“希望他們不要輕易死在外麵。”衛驚弦腳步一轉,馬上調轉方向,往另一條路走去。
相比於他,董無憂是早就等不及了。
對於董無憂來說,他現在已經處於了一種自己逼著自己往上衝的狀態。曲紅燭把他推到了不屬於他的位置,現在這位世子恐怕還在幻想著自己是皇位的最大競爭者,絲毫沒有想過根本沒人將他當一回事。
所以董無憂直接衝入了天庭與酆都碰撞的戰區中央。
他必須要蒼龍帝炁,這獨屬於皇帝的先天真氣,是真正的皇位象征。在他看來,能夠激發出足以與妖星抗衡的實力,那麼董載一定動用了大量的蒼龍帝炁進行抗衡,這種氣息如今一定遍布於戰場。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想得不錯,此刻“天庭”籠罩之下,正是蒼龍帝炁最為濃鬱的狀態,天兵天將的每個攻擊之中都附著著這種真氣,以破壞酆都本體。在連續不斷的轟炸下,酆都已經近乎解體,上麵的建築也已經垮塌大半。這些砸下的建築物殺死了不少人和妖,卻也被十殿利用到了極限。
在秦廣王的大殿砸入梅園的時候,董載也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他形容枯槁,卻又滿麵喜色——很難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臉上的兩個形容詞。他一手持如意,一手抓著一卷聖旨,看著天空中逐漸垮塌,卻始終與自己咫尺之遙的大殿,不禁放生呼喊道:“史官!史官何在?”
“陛下!”
還活著的一些官員匆忙跑了過來,包括裴應甫和李琢玉兩位丞相也跑了過來。他們身上都帶著戰鬥留下的痕跡,顯然沒有一個人躲得開戰鬥。
董載見狀反而有些不滿了。
“朕喊史官來,你們一個個都過來乾什麼!裴相、李相,不是讓你們帶著人策應嗎?為何回到行宮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