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劍川沈家,如今已經可以更名為沱河沈家了。
家族前麵流淌的不再是那條飛揚激蕩猶如利劍的劍川,而是變成了終日泥沙夾雜,混沌汙濁的沱河。
但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月色下。
羅塵臨窗而立,一臉唏噓。
“想不到短短三年時間,外界變化居然會這般大。”
東荒的變化,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溟淵聖地被幽冥深淵所淹沒,無儘鬼物充斥其中,本就足夠令人震驚了。
可百萬大山中,妖獸去而複返,再次對人族修仙界發起進攻這件事,就更加讓人意想不到了。
而且!
主導此戰的,赫然是羽族聖地蒼梧山!
以渡真殿副殿主幽泉為首,組建起了牛鬼、畢錚、狷狂三尊大妖皇的精銳陣容,帶著茫茫多的低階妖獸,衝刺人族領土。
不過短短數月,就再次陳兵極東六域之外。
相較上一次,此次妖族進攻聲勢不如先前浩大。
可人族這邊,經曆百多年鏖戰之後,也算得上元氣大傷。
尤其背後的天——溟淵聖地,塌了。
一時間,不由人心惶惶。
唯獨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妖族的進攻不像上一次那麼狂暴,僅僅隻是陳兵極東六域之外,巍然不動而已。
看起來,更像威懾,而非一副全力進攻的架勢。
“蒼梧山主動摻和此事,莫非是跟棲霞元君有關?”
羅塵思索著其間的關竅,結合溟淵大戰,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棲霞元君離開之時,絕對不是安然無恙毫發無傷。
三尊大能,天劫地災,更有億萬鬼物衝擊,任其就是鐵打的,也要磕碰些邊邊角角。
尤其在許多鬼物流傳中,那個女人離去之前,是頭頂一片劫雲而去的。
“所以,她讓蒼梧山主導此次戰事,有很大可能是震懾人族強者,免得有宵小之輩去蒼梧山叨擾她渡過天劫?”
對於這個猜測,羅塵有些拿捏不準。
但天元道宗降臨東荒這件事,雖然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卻也算情理之中!
他們本就對整個山海界有著極大地覬覦之心。
出兵北海,布局西漠,派人刺探南疆,所作所為無不彰顯出那副鯨吞一界的狂放姿態來。
或許東荒修士隔得遠,感受不深。
但羅塵曾經在中州待過,對於天元道宗修士那種骨子裡散發的自信和不可一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尤其這一次,東荒這邊還真給了他們發難的理由。
道宗使團,一位元嬰後期的星門長老,一位東荒天元商盟的大長老,一位家族族長,外加數十位低階弟子,都隕落在了溟淵聖地裡麵。
如此大事,天元道宗肯定是要過問的。
派遣大量強者入侵東荒,再正當不過了。
而毗鄰海岸的東陽域,就成了他們登陸的第一個橋頭堡。
東陽宗和劍川沈家之流,當真是倒了大黴。
上一次妖族進攻,都沒傷到他們絲毫元氣,現在卻被趕出了家門。
“或許也不隻是無妄之災?”
羅塵想起了沈秋華剛才所說的情況。
道宗大能親臨東陽宗,壓迫東陽宗大長老臣服,這件事顯露出來的訊號,可沒那麼簡單。
世人皆知,東陽宗是溟淵派的附庸,也是頭號“狗腿子”。
如今溟淵被滅,東陽宗又臣服於天元道宗,不意味著整個東荒頭頂那片天已經徹底更改了嗎?
“接下來,隻怕又是多事之秋了。”
恰好此時有烏雲掩蓋明月。
羅塵心有所感。
“棲霞元君現在有那般虛弱嗎?”
喃喃間,羅塵身形幻化,一點火星消散在了夜空中。
……
“大哥,如今東荒之虛弱,你我皆看在眼裡。”
“前方那些元嬰上宗,曆經上次大戰,早已元氣大傷,靠他們根本不可能擋住妖獸狂潮。”
“這種情況下,天元道宗如果想站穩腳跟,就必然要接下這一波衝擊。”
“而他們舍得折損自家門人?”
“我看不見得吧,十有八九又會學溟淵派那樣,驅使彆家修士為前驅。我等,勢必要淪為炮灰的。”
“所以,我最近才大肆招募客卿,壯大我沈家實力,免得像上次那樣還得讓你親自上陣。”
一間安靜的密室中,沈秋華激烈的說著話。
麵色漲紅,情緒激動,一片為家族著想的拳拳之心彰顯無遺。
僅著一身白衣樸實無華的沈秋白神色平靜,他淡淡說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可你招進來的那些人,可靠嗎?”
沈秋華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應該可靠吧!”
沈秋白搖了搖頭,“今天這位桂玄道友,我就看不穿。”
沈秋華疑惑道:“有何看不穿的,他的行事風格,乃至說話談吐,的的確確是散修做派啊!”
沈秋白從容起身,在弟弟不解目光中,往外走去。
“我說的看不穿,是指實力。”
“正如天元道宗欲要讓我等當炮灰,是因為我等實力根本無法和道宗相比一般,我沈家招攬外人客卿做炮灰,也要擁有絕對的壓製力。”
“可那桂玄,表麵上顯露的境界是金丹初期,但身上帶給我的威脅感,絲毫不亞於曾經在淩天關壽陽山上見到的那些元嬰老怪。”
“若你引進這等頂級強者,我沈家反而是引狼入室了。”
沈秋華張大了嘴,滿臉不可置信。
“散修能成元嬰?”
沈秋白沒有回答他,走到了安頓羅塵的院子裡,小心翼翼的敲響了房門。
“沈家族長沈秋白,前來拜訪道友,還望一見。”
沒有回應。
沈秋白推開了大門。
空空蕩蕩,唯有烏雲過去後,灑下的銀白月光。
沈秋華神識散發,掃了一圈,“不辭而彆了?”
兄長沈秋白反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走了好,走了好啊!”
……
羅塵沒有去東陽域看上一眼天元道宗來人。
哪怕以他遁速,兩地相隔甚近,也沒有這個想法。
據他所知,天元道宗那邊正在不斷派人,遠渡重洋,登陸東荒。
此等囤兵之舉,已經顯露出了要紮根東荒之意。
那意味著接下來,不管是跟溟淵餘孽,還是東荒各大本土勢力,乃至虎視眈眈的妖族,都會有各種摩擦矛盾產生。
他現在是一點都不想摻和這些大勢力之間的事情了。
深處其中,總會身不由己。
莫管你是築基金丹,還是元嬰化神,總會有個人因素亦或者他人裹脅做出種種情非得已的決定。
相較之下,他選擇了遠離塵囂。
此行,隻為一件事。
帶走羅天宗!
那裡有他放不下的人,斬不斷的事,隨著他境界增長,已經逐漸成了他的一根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