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
呂氏嫁入章家已近十年,她心底一直不滿足。
呂氏出自東萊呂氏,作為呂夷簡之孫女,呂公著之女呂氏自幼承庭訓,是個能相夫教子的好女子。
不過人無完人,呂氏性子偏偏有些好強好勝。
她在府中素與十七娘不睦,主要一家之中誰來當家之事。呂氏認為她是長孫媳,章家自是她來主張,可十七娘也是毫不相讓的性子。
後來兩房各居府裡一邊,矛盾方少了許多。
她雖與十七娘正麵的矛盾少了,但心下卻比較起夫君來。
天下有哪個女子不望夫成龍。
呂氏也不例外。
雖說章越一直對章直有提攜,但她卻認為章直日後未必會在章越之下,甚至過之。
自己好歹也是嫡女,他呂家對章直的助之,怎麼會少於吳家對章越的助力呢。
後來章越一路位列宰執,最後官至宰相,她在歡喜之餘,心底總有些不是滋味。其實章直也一路官位升遷,最後官拜熙河路經略使,龍圖閣直學士。
但是人嘛,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高了還要更高,更高了還要再高。
經略使絕不是章直仕途終點,至少要執政,甚至宰相,方能如了她之意。
呂氏的祖父呂夷簡是宰相,他的太叔祖呂蒙正也是宰相。
呂蒙正隻用了十二年便官至宰相。
她的叔父呂公弼官至樞密使。
連宰相王珪也道,天下論衣冠之盛,必以呂家為世家。
如此她的夫君怎能不為宰相呢?
呂氏對章直升遷都有規劃,哪一步到哪一個位子,需家裡何人何人或哪個門生故吏的協助,她都有安排。
不似吳家對章越幾乎撒手不管,隻是在關鍵節點才幫忙一二。
章越舉薦章直出任熙河路經略使時,曾谘詢過呂氏的意思。當然章直不為經略使,也調回京師,出任三司副使或入司農院。
不過呂氏覺得這般升遷太慢了,朝廷正是拓西邊,重軍功的時候。
章越從熙河路經略使回來,直接官拜翰林學士,端明殿學士。
而章楶更了得,直接跳過了四入頭,官拜簽署樞密院事,幾乎比肩執政。
這熙河路是出將入相之處,以章直之背景,還是天子發小,從熙河路回來還不得執政一步到位。
如此與章越平起平坐,甚至勝過了她父親。
哪知章直卻被圍鳴沙城,得知此事呂氏麵上強自鎮定,但心底卻是慌作一團,六神無主。
一直到幾日前傳來了鳴沙城陷落,章直下落不明的消息。
知章直凶多吉少,呂氏聞之後抱著章直的獨女痛哭流涕了一夜。
至於章直在熙州居然養了外室,早有耳目稟告給了她。呂氏知道此事時,鞭長莫及,也是無可奈何,到了後來章直身陷鳴沙城了。
她決定將外室接回汴京,全部由自己安排,沒料到卻被章越的人先到,給對方搶了先接回京師。
這令呂氏陷入了被動。
呂氏也不是吃素的,她當機立斷以母親身體不適為由,帶了女兒直接回了娘家小住。
以此表示對章越的不滿。
現在呂氏心神不定。
呂氏的兄嫂,如呂希績之妻本是吳充之女,本與呂氏交好,但數年前卻是病故,這讓呂章兩家少了一個能傳話的。
現在幾個嬤嬤,兄嫂都替呂氏說話。
一人道“瞧那個苗氏也是犯官之女,為了迎合姑爺,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這樣的女子,如何能讓她進家門呢?”
另一人道“是啊,我呂家何等門風,家規如何森嚴,便是納妾,也要是正兒八經,書香門第家的女子。”
“又何況是外室,身份還是罪官之女,如此如何能同處一個屋簷之下呢?共同服侍公婆呢?這不是自降身份,還不說她還有兩個孩子傍身。如此久了,不是奴大欺主?”
最後一人道“我看留子去母便是,拿一筆錢打發她走了,從此不再見麵。”
一旁坐著是呂希哲之妻,她乃張昷之之女。
張氏見此沉著臉道“越說越不像話了。”
作為長媳張氏言語權頗重,幾個嬤嬤聽了立即下去了。
張氏對呂氏道“你怎麼看得?與我說說。”
呂氏道“嫂嫂,我心底沒有半分主意,回來便是聽爹娘的意思。”
張氏道“你如今也是嫁入章府,出嫁便是為人婦,為人媳,豈可事事再指望家裡主張呢?”
“此事成與不成,你當由一念。”
呂氏道“我不知道,我尚未見過此女子,不知她是如何樣人物,居然迷得了阿溪,還給他生了兒郎。”
“如今我隻是心底隻是恨。阿溪辦事很有分寸,極講條理,大小事從不瞞我,不違背我的意思。但偏偏隻是在這件事上,他自己做主了。”
“我不知我有哪裡不好,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還為他仕途謀劃,阿溪到底要這女子什麼。”
張氏道“這女子求什麼?我不知道,但這女子已為章家誕下一男丁,且肚子裡又懷了一個。”
“我知你在想什麼,但先朝章獻太後雖沒告訴仁廟身世,卻也善待了其生母李宸妃。”
……
這日呂公著在朝堂上辭了前往西夏議和的差事,上疏言自古有為的君主,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沒有能用威脅、強辯而得人心者。應修德以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