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走到他這一步要回頭已是太晚了。
對於章越的手段,蔡確當然也很清楚,章越素來是拉一下打一下。
他打你一下看你反應若是表示服了則會適當拉一下。若是不服,就會再打一下。
因此章直的把柄,他蔡確決定緩一緩,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發的好。
此刻章越看了蔡確一眼,相信對方已是領悟到自己意思。
官家沒有第一時間任命蔡確為門下侍郎,而是任命了章直為中書侍郎,此舉頗有深意。章越擔心蔡確對章直不滿,所以必須暗示他些什麼。但自己又不能將話點破,畢竟宰相任命是天子恩典,自己不可以替天子示恩。
所以章越稍稍點了點,用了呂蒙的例子。
以將湖廣之事相托名義道出,給蔡確偷偷風。
如此免得蔡確走極端,章越素來得饒人處且饒人,日後自己有什麼事落在蔡確手中也說不定。
其實對付蔡確,章越根本不用自己動手。一來自己動手未必會贏,因為章越辦事不能突破底線,但蔡確卻可以。
二來對付惡人,一般是老天動手收拾。隻有蠢人,才要自己動手。
其實這些年章越暗中給蔡確埋的坑不少。
準確說來,似章越蔡確都已不可以用好人惡人君子小人來形容。
章越常感慨,若沒有權勢傾軋,或許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溫良恭禮讓。
很可惜,到了他們這個位置,都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或太多的身不由己了。蔡確也是一樣吧。
章越與蔡確邊走邊聊,此刻忽一名內侍抵此道:“兩位相公不好,陛下暈厥過去了。”
章越與蔡確聞言都大吃一驚,立即在內侍的指引下欲行。
蔡確道:“且慢,陛下是在何處暈厥?”
內侍道:“是在新昭容的便宴中!陛下……”
“陛下如何?”
內侍道:“陛下,今晨喝了一杯鹿血!”
蔡確跺足道:“又是鹿血!你們不知陛下虛不受……”
內侍道:“咱們有幾條命啊,都不敢勸!”
章越看了蔡確一眼,此事你明知道自己都不說,讓內侍去說。
章越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先去看了陛下再說。”
章越蔡確二人疾步趕到了天子寢殿,一路上章越偷看蔡確神色,確實是緊張非常。
這不是蔡確演技好,章越明白對方此等情緒絕對是發自肺腑,而不是裝的。
蔡確對官家的耿耿忠心實是更勝於自己。而以官家的識人之明,也不會提拔一個不忠於自己的人作宰相。
蔡確何嘗不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可惜啊,都說‘度儘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人可以和好,但和好如初就很難。
他與蔡確永遠不能似當初太學同窗那般情誼深厚了。
章越心底暗暗感歎,到了殿門之前,內侍欲攔。
卻見蔡確目光淩厲地一掃,幾位內侍們為蔡確所迫,見又是兩位宰相前來,當即退到一旁。
此刻朱妃已是趕至,皇後還在趕來路上。
一旁內侍稟道:“陛下在太醫施針下已是醒轉了。”
章越蔡確二人大喜當即入殿,卻見官家躺在床塌,唇下有傷,不過好在已是醒轉,隻是雙眼無神地看著殿頂。
殿內醫官內侍雖多,但此刻誰不敢說話。圍著天子的床榻五六丈外站著。
章越仔細看了會官家臉色,當即上前至床榻前問道:“陛下稍安否?”
官家緩緩地道:“朕稍安。”
見官家說話有氣無力,章越也不再走過場說廢話,決定開門見山。
章越道:“陛下,龍體康健必是逢凶化吉,今夜可需安排三省樞院的宰臣值宿!”
官家點頭。
章越目光一凝,又問道:“陛下是否要延安郡王(皇六子)入內侍奉湯藥?”
官家此刻已是難以說什麼話,隻是疲憊地搖了搖頭。
章越說完這幾句後,當即告退。
出殿後蔡確緊緊跟隨在章越一旁問道:“丞相為何不再三請延安郡王在禦前侍奉湯藥?”
章越看了蔡確一眼心底大怒,NMB,全天下就搞得你蔡確一個人最忠心一樣。
章越最後道:“陛下已雲不可,怎好再問。”
“你我去都堂請示左相!”
“好!”
蔡確在旁心道,章三啊,章三,你以為我不知你心思,陛下如今病倒了,天下間許你章三心底是最歡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