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尋著神聲音看去,隻見李強兩眼微眯,眉頭緊鎖,臉上的怒意如漣漪般蔓延開來。他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置於桌麵,這句話中似乎帶著一絲挑釁,又夾雜著難以忽視的敵意,瞬間令氣氛陡然僵硬。
李強的眼神中透著濃烈的不滿與蔑視,似乎對宋青雲的隨意言論感到極為不屑。他臉上的肌肉因強烈情緒而繃緊,嘴角挑起的弧度無比嘲諷,頗有一種連偽裝都懶得維持的直接。他的態度顯然衝著某種深埋心底的情緒來,眼底那壓抑已久的火焰緩緩燃燒,仿佛隨時可能撲向眼前的目標。
整個場麵瞬間從輕鬆轉為劍拔弩張,空氣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宋青雲的笑容一滯,揚起的手稍顫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恢複了鎮定,臉上重新掛上那副渾不在意的笑容,看似無拘無束而又暗藏玄機。
李強腦子像是被驢蹄子抽了一下似的,除了陳陽那張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臉,以及那個把自己揍得鼻青臉腫的混賬玩意兒,其他人全在他腦子裡全都沒有印象了。
明明在京城那場夜拍現場見過宋青雲,沒想到此刻腦袋瓜子裡卻跟進了水似的,死活記不起這號人物。他瞅著宋青雲那張帶著三分笑意七分威嚴的臉,隻覺得這人從踏進門檻那一刻起,屋子裡的人就差給他跪下磕頭了,活脫脫一副山大王的派頭。
李強心裡那叫一個膩歪,這老家夥進門到現在嘴巴就沒停過,叭叭個沒完沒了,跟吐機關槍子彈似的,把正事兒全耽誤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椅子扶手,心裡暗罵“媽的,這老不死的,屁大點事兒磨嘰半天,誠心耽誤老子的時間!”
他這話一出,屋內氣氛瞬間凝固,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射向李強,跟探照燈似的在他臉上來回掃視。眾人眼神裡充滿了驚詫、嘲諷,甚至還有幾分同情——這傻帽,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就算不認識宋青雲這尊大神,你好歹看看周圍人的態度啊!能讓一屋子人集體起立迎接的主兒,能是路邊攤上賣炸土豆片的小販?
另一邊,張遠差點被李強的蠢話噎死,一口唾沫嗆在嗓子眼,咳得麵紅耳赤。他猛地扭頭瞪向李強,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心裡把這家夥罵了個狗血淋頭“這缺心眼的玩意兒,淨他娘給我丟人現眼!”
張遠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眯著眼仔細打量了一番宋青雲,腦海中突然閃過京城夜拍現場那道身影,當時宋青雲站在台上,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氣場至今仍讓他記憶猶新。結合此刻屋內眾人對宋青雲的態度,他猛地反應過來——這位絕對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想到這裡,張遠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狠狠剜了一眼還在那兒一臉憤憤不平的李強,咬牙切齒地低吼了一聲“閉嘴!”
張遠狠狠剜了李強一眼,那眼神刀子似的,恨不得直接刮了他。隨後張遠轉頭衝著宋青雲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輕輕點了點頭,語氣恭敬地說道“您繼續。”
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討好,生怕得罪了這位大人物。
宋青雲聞言,依舊保持著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剛才的插曲完全沒影響到他。他手指輕敲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秦浩峰和柱子身上。他先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才放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咳咳,”宋青雲清了清嗓子,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開口,“得嘞,我這老毛病又犯了,看見年輕人就忍不住多叨叨幾句。”
他抬手虛空點了點秦浩峰和柱子,臉上掛著長輩特有的慈祥笑意,“得了,不耽誤你們正事兒了。”
他站起身,踱到兩人麵前,腳步輕盈卻每一步都透著沉穩。宋青雲背著手,微微俯下身,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番,像是一位老教授在審視自己的得意門生“你倆,給我聽好了!”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帶著幾分考校的意味,““你倆,認真看,仔細看,好好看,一會大膽說知道不?”
他抬起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做出一副思考狀,“唔……就按照平時教你們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八個字來回琢磨!”
最後,宋青雲站直身子,雙手重新背在身後,恢複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下巴微抬,目光掃視全場,語氣擲地有聲“行了,開始吧!”
說完,宋青雲端起旁邊的青花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在場眾人,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不再開口說話。
柱子和秦浩峰心頭一震,瞬間明白了宋青雲此行的深意,這分明是為他們撐腰壯膽。兩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一切都有了主心骨,那份之前隱隱的忐忑一掃而空。想到這裡,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輕輕點頭示意,邁著沉穩的步伐一起走向前去。
秦浩峰和柱子來到畫作前,不約而同地俯下身子,神情專注如同兩位經驗豐富的鑒定師。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對古畫的敬畏與熱愛,將每一處細節都刻進腦海。
秦浩峰的手指在紙張邊緣輕輕摩挲,感受著紙張的質地,眼神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腦海中快速回憶著各個年代紙張的特征。
柱子則全神貫注地研究著畫作上的筆法走向,目光追隨著每一道墨痕的起伏,仔細辨認著印章的刻印特點。
畫作的保存狀態令人驚歎,紙張經過歲月的洗禮呈現出自然的黃褐色澤,墨色由濃轉淡層次分明,一派山水之間的靈動氣韻撲麵而來,構圖布局無不彰顯著文氏一脈相承的獨特風格。
“好奇怪,紙張是明代宣紙,非常符合明代特征,明代的紙張現在還能找到?這怎麼可能呢?”片刻之後,秦浩峰皺著眉頭,低聲說道,手指輕輕撫過紙麵那獨特的紋理,“看這紙張的質地,手感綿軟細膩,纖維分布均勻,這種特征在明代棉紙中最為常見。”
柱子則低著頭,目光如炬地盯著題款處的細微墨暈,手指在空中比劃著“糖豆,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這紙是老紙,畫卻是新畫,這裡的墨色滲透度和紙張的吸墨性完全不協調。”
他伸手指向畫中的一處,眼神中閃爍著專業的光芒,“你來看,這幅《溪山清遠圖》,看起來紙墨俱老,筆法精妙,印章無誤,表麵看確是文徵明真跡。你瞧這山巒的勾勒,這樹木的點染,這溪水的流動,都極具文氏特色,連落款的筆勢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但你仔細看這裡,”柱子的手指在畫麵上輕輕移動,指向一處山石交接的陰影部分,“這地方的墨色不對,很明顯是新墨,並不是老墨。新墨的色澤更加飽滿,泛著一種特殊的光澤,而且你看這裡,”
他又移動到另一處,“墨色的層次過於清晰,老墨經過歲月的沉澱,應該會有一種自然的暈染效果。”
秦浩峰湊近仔細觀察,眉頭越皺越緊,“確實,這墨色確實不太一樣,而且你看這些細微的墨點,在老墨中應該會有一種特殊的氧化痕跡,但這裡完全看不到。”
柱子點點頭,手指繼續在畫麵上遊走,“再看這些山石的皴法,雖然模仿得很像,但墨色的暈染效果太過刻意,老墨經過百年時光的沉澱,應該會呈現出一種自然的包漿感,而不是這種人為製造的效果。”
“老紙新畫?”秦浩峰緩緩抬起頭,他的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像是想把所有細微的可能性都挖掘出來,“難道真有這種可能?這也太離譜了吧!雖說明代宣紙流傳至今的不在少數,但那隻是畫作居多,幾乎不可能有大量空白宣紙遺留下來,畢竟年代久遠,空白的存世價值並不高……這……”他的聲音越發低沉,仿佛在下意識中為自己的猜測尋找合理性。
他話音未落,柱子緊緊盯著畫上每一處細節,眉尖微微蹙起,似要洞穿畫卷背後的真相,“這宣紙……”
柱子沉聲說道,同時俯身靠近畫卷,用手指輕輕撚了一下邊緣,又嗅了嗅,像是要去感知紙張的時間氣味,“確實,不論從觸感還是視覺來說,這紙張真的沒有什麼問題。甚至連自然氧化的布紋和細微的老化痕跡都完全符合它應有的年份,真是奇怪了。”
秦浩峰聞言,揉揉眉心,陷入沉思,然後拔高幾分音量似是想為自己辯解,“宣紙是指定沒有問題的!”
他伸開手臂,將畫卷攤平,同時用手壓低了一邊,顯得正氣十足,“明宣紙的特性哥之前就跟咱們講過,韌性強、潤滑光澤而不過滑膩,而且潔淨密集。”
“你看這條竹簾的紋路,順暢而典雅,距離分寸拿捏極好,甚至墨水的水滲狀態都像是在對明宣的完美性點頭,根本沒有道理出問題。”
秦浩峰頓了片刻,又轉頭看著柱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慮,“柱子,你有沒有發現墨韻的層次特彆分明,它都可以無誤地展現出畫作本應有的藝術風格。可是……”
他的聲音逐漸趨於低緩,語氣裡帶著一絲詭異的複雜感,“如果這墨是新墨,那這畫作的矛盾性可就大了!”
柱子聽罷,臉色也變得凝重,點點頭,手指緩緩拂過畫卷表麵,“還有一處……”
他突然間指向了畫卷的最角落,用了下壓的語氣,“這一塊的墨跡滲色方式古怪不說,甚至比它原本紙張的細膩度還要格格不入,像是多了一層處理不乾淨的紋路。”
秦浩峰雙手拍住桌麵,口氣散發著幾分質疑,他停頓了一下,右手輕輕撫過紙麵,“有獨特的滲透、潤滑性能,你看”他的手指停在一處竹簾紋路上,“這明宣竹簾紋路自然流暢,就像是春風拂過水麵留下的漣漪,間距均勻得就像是經過精密計算。宣紙的墨韻清晰,層次分明。”
“還有,柱子,”秦浩峰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畫卷,“明代宣紙紙張質地相對較粗糙,不如宋代的宣紙細密潔白,並且呈現出稀鬆的狀態。”
“你摸這個手感,看這個紋路,感受這個質地,這都符合呀!每一個特征都和我們以前見過的文征明的畫作如出一轍。咱們又不是沒見過文征明的畫,這些細節騙不了人。”
柱子沒吭聲,隻悶悶點了下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沿,腦子裡反複過著方才觀察的畫麵。這會兒冷靜下來細琢磨,他越想越覺得秦浩峰說得在理——畢竟兩人這兩年跟著陳陽,可是親眼見過文徵明的真跡,那種紙張的質感和年代感早已深深刻在腦海裡。
眼前這手卷用的明宣,紋路、質感、乃至那微微泛黃的色調,乍一看還真挑不出啥毛病。
“哎,糖豆,”柱子忽然壓低聲音,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糖豆,你說會不會是用殘紙拚接新紙?我記得哥之前提過,有人專門用這種手法做贗。”
秦浩峰沒接話,隻眯著眼重新打量了一番整幅手卷,目光最後停在了那些看似自然流暢的接縫處。他彎腰從旁邊抽出兩副白手套戴上,指尖輕輕撫過手卷表麵,先是沿著邊緣一路摸到頭尾,又來回反複了幾次,每一下力道都拿捏得極輕,生怕碰壞了什麼似的。
“那就要仔細看手卷的接縫處了,”秦浩峰遞給柱子一副,自己也迅速戴上白手套,動作輕柔地撫摸著手卷表麵,“這可是大工程,咱倆得重新檢查一遍,特彆注意拚接的地方。哥說過,就算是再高明的仿製,在紙張接縫處總會留下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