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啊!好一條寧靜的長河,從北國的富士山流下,就像‘空性’與‘無常’的本心…”
尻彆川靜靜流淌,流過互相對峙的船隊,劃過雙方肅殺的軍陣,彙入蝦夷的西海。它在同一個地點,不同的時間,見證著相同又不同的兩群人,提刀踏過河流,帶著笑容相會。
在本地的阿伊努語中,“尻彆”是“屬於山的河”、“從山上誕生的河”。而那座顯眼的高山,自然就是和人與阿伊努人、農耕與漁獵的分界線,一千九百米高的“蝦夷富士山”。
“純白的雪頂,是精神的頂峰。祂本該不染俗世塵埃,不沾點滴鮮紅,隻是光芒明淨,燦如金輝的啊!…”
這一刻,森野清帶著背負書箱的鬆下象二郎,踏過“山的河”,走向山靼人的軍陣。他的心中,有那麼一瞬的惆悵,那麼一刻的懊惱。但很快,當他來到羽冠祭服、笑意吟吟的祖瓦羅麵前時,就立刻換成了滿臉的笑容,深深鞠躬行禮。
“尊敬的黃金酋長!世間一切皆是因緣,苦樂無常,風起雲湧…此刻與您再會,亦是佛祖的命運使然,感恩緣分的深厚!…”
“哈哈,主神庇佑!森,我們又見麵了!我很期待,這一次,你又給我帶來了,什麼樣的工匠與貨物?…”
“是!確如佛言,一切皆空,萬物皆緣起。諸多工匠與您有緣,而我們隻是渡船的船夫,把有緣人帶到您的麵前…”
尻彆河畔,兩人不管不顧,各自寒暄了一會。然後,森野清再次鞠躬,不知為何,表現的就如初見般拘謹多禮。或許,是這次他們還沒喝茶?但很快,他就轉頭看向鬆下象二郎,嗬斥吩咐道。
“象二郎!發什麼愣?!還不把‘貨物名錄’拿出來,交給慷慨的黃金酋長?!…”
“是…是!…”
鬆下象二郎抿著嘴,也鞠躬過腰,深深行了一禮。他剛才一直在偷看“雄壯如鬼”的山靼勇士們,瞄著身披雙甲、高大如熊的熊大與虎奴,忍不住的膝蓋發顫。直到森野清的一聲訓斥,他才猛然驚醒,輕顫的放下書箱。很快,他就拿出一卷極厚的書冊,恭敬甚至有些哆嗦的,遞到祖瓦羅麵前。
“尊敬的貴人!這…這就是此次交易的名錄,請…請您過目!…”
“嗯?唐冊三百五十套,共計五千零四十八本?匠人沒有家眷,全是工匠,合計八十一人?米一千零八十石?鹽一千零八十斤?刀槍弓甲一千零八十件?…主神啊!和人這次帶來的貨物,一共隻有五類,但數量竟然有這麼多?!…”
祖瓦羅接過“交易目錄”,稍稍翻看一看,臉上就顯出驚訝。他未曾想到,和人這一次,竟然帶來了這許多貨物?而看似和上次一樣數量的五艘大船,這次又是怎麼裝下這麼多貨的呢?
想到這,他又仔細看向海邊,打量著對麵的五艘和人大船。其中低矮的三艘,明顯是上次出現過、還賣給他兩艘的“弁才船”,也就是“豎帆平底商船”。這種船設計的不錯,平底輕快、方便停泊,適合遠距離航行,載重應該就是四百石,50噸上下。而另外兩艘樣式奇怪、方頭方尾的大船,就明顯吃水更深,船艙更大更高!恐怕,這兩艘新船的載重,遠不止“四百石”,而是要往五百石、六百石上看齊了。隻是,哪怕是六百石的貨大船,這次的貨也太多了。僅僅五艘船,真的能裝下這麼多貨物和補給,並且數千裡運來嗎?…
“嗯?這種形製的方船,船身這麼高,就像個方形翹起的烏龜殼子?要是遇到海上大一點的巨浪,這船恐怕會直接翻倒,根本扛不住啊!…”
祖瓦羅眉頭微蹙,用“專業航海家”的眼光,打量了會第一次見到的和人“關船”。這種新船有兩排的槳位、兩麵的豎帆、再加上兩倍高的甲板。顯而易見,這就是一種大型的槳帆並用船,和王國的長船一樣!
隻是,這船的形製,看似長度和王國的長船差不多,但船體寬度、船舷高度,卻明顯是要超過槳帆長船與平底商船的,並且高出不少。這樣的比例設計,完全不像是水中細長的魚,倒像是陸上粗壯的龜,一看就非常奇怪、輕飄的很!很明顯,這種船完全不適合深入大海的長期航行,倒像是…為了海戰,而有意加高、加寬的戰船!
“主神見證!烏龜殼子的船,雖然又大又高…但肯定不好用!…”
祖瓦羅瞅了片刻,心中給“關船”打了個叉。隨後,他又一次伸出手,迅捷的握住森野清的手臂,“和藹”的笑著問道。
“森!這次你帶來的五艘船,尤其是那三艘平底商船,賣嗎?…”
“啊!祖,我的朋友,尊貴的黃金酋長…這三艘商船,是我最後剩下的!新船還在造,得等到明年…”
“哈哈,你不是還有新的方船嗎?這些小的商船,和上次一樣賣給我!一艘二十斤黃金!”
“祖!這…這可是我最後的三艘商船…”
“森,爽快些,賣兩艘給我!再加十斤!五十斤黃金兩艘,一手交錢,一手交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