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已到來!祂正在紅色國度的天頂,用紅色的眼眸,注視著阿伊努茅希利的我們,注視著同一祖先的膠人各部!…”
“讚美主神!我將向您獻上最炙熱的虔誠,獻上最血紅的鮮活!…”
“各位北餘與石狩部族的酋長!請為我按住他們的身體!這一場獻祭,不僅僅為主神,也為千百年來,你們所遭受的苦難,為了阿伊努諸部一統的未來…”
“好!主神庇佑!下刀!…”
淡淡的雲層擋住天空的太陽,眾人的眼中依然能看到陽光。一個金色的人影,在陽光下,在神台上,揮下紅色的石匕。周圍的阿伊努頭人渾身顫抖,又是激動恐懼,又是被某種新的意誌所鼓舞,眼淚胡亂的流。而在神台的入口處,三位尊貴的法師手足癱軟,嚇得痛哭流淌。二十多個僧兵麵如死灰,去迎接不願投降的輪回…
“!!…不!!”
“嘩!…”
龍造寺家弘“嘩”的一聲,重重拉下了獸皮帳篷的門簾,遮擋住外間血色的印跡。各部勇士們的歡呼驟然爆發,就像冥國之主伊邪那美命的召喚,卻是帳篷怎麼也隔絕不了的。隨後,在外間狂熱又可怖的呐喊中,龍造寺家弘淡淡笑著,看向帳篷內的兩個坐著的和尚。
“彌住僧!您剛才的驚叫,真是嚇了我一跳!您的佛法修為,可真是要多多提升,需得向覺慧大師修學啊!您看,覺慧大師一動不動,隻是垂目念著往生咒,全然視其他僧徒、視自己弟子的生死為無物…”
“是…是!…我一定學…一定向師傅學…”
僧侶彌住臉色慘白,跌坐在帳篷角落,渾身還止不住的發顫。“彌”是低級佛門弟子常用的名字,與“阿彌陀佛”相關。而“住”則通常指向“心念”,是對情緒與欲望的把控。
隻是這一刻,在生死的大恐怖間,僧侶彌住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持,連端坐都難以維係了!畢竟,剛剛送上血色祭台,被山靼元寇與蝦夷蠻族一同獻祭的,正是船隊中其餘三位“彌”字稱號的天台僧侶。換而言之,他會不會送上那血色的祭壇,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祭祀“惡神”的祭品,就隻在山靼元寇的一念之間!
“覺慧大師,您考量的如何了?五百斤黃金,五千斤火藥,換您這位佛法精深的高僧回去…想來,以您在天台宗的身份,必然會有人來贖吧?…”
“南無阿彌多婆夜!歸命無量光如來!…”
覺慧法師掐著蓮花手印,又念了一句佛經。隻要刀不架到他的脖子上,他這份精深自持的佛法,就全然是無懈可擊的模樣。他睜開慈悲的眉眼,看向龍造寺家弘。好一會後,他才歎息開口。
“真澄!你也是我天台宗門出身,受過戒疤,得賜過佛號的門徒!看到我宗的僧人引頸受戮,你不救也就罷了。就連念幾句經文,為他們祈求冥福,也不肯嗎?”
“主神庇佑!覺慧大師,請不要再念我曾經的法號。眼下,我已皈依了東方的主神,恢複了武家的名字。請您喚我的本名,龍造寺家弘!”
龍造寺家弘嚴肅強調,隨後盤腿坐在覺慧法師對麵。他注視著覺慧的眼睛,反問道。
“大師,幾位僧侶為何會有今日的因果,難道您真的不清楚嗎?這裡是何處?是天台宗的山門嗎?您和各位僧侶,出現在這裡,又是要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傳播佛法嗎?”
“今日的惡果,自然是昨日種下的惡因所鑄就。您被黃金迷了眼,帶著天台宗的船隊,帶著五百僧兵,殺氣騰騰而來…難道,就沒有預料到,今日這一幕的可能嗎?…”
“”
覺慧法師垂下眼眸,閉口不答。以他透徹的“佛心”,並不會存在什麼“愧疚”的情緒。黃金沒搶到,折了大船、僧兵與門徒,這是已經改變不了的結局,後悔根本沒用。哪怕再來一遍,也隻會是遵從本心的重演。而眼下,山靼人既然沒有殺他,還開口索要贖金,那就是有的談。他此時閉口,隻是在耐心等待,等待山靼人開出的真實條件。
“覺慧大師,您也看到了。山靼黃金氏族出身北地,尚存祭祀的殷商古風。他們不會養閒人,更不會養敵對的僧侶。若不是我為您說項,此刻被送上祭壇的,就是您了。更不用說,我還特意請求祭司大人,為您留下了一個傳話的弟子…”
說到這,龍造寺家弘嘴角揚起,看了眼噤若寒蟬、止不住哆嗦的僧侶彌住。接著,他沉吟了會,又開口道。
“覺慧大師,您身為近江大寺的主持,又是‘上人’的子嗣…黃金暫且不說,難道真連五千斤火藥的贖金,都拿不出來嗎?…若是這都不行,那以我的能力,隻能庇護下您一人。至於彌住僧,他就隻能上山靼黃金氏族的祭壇,為您貿然的動刀付出代價,用自身的性命來贖罪了!…”
“啊!覺慧師長!求您救我,救救我!”
“哎!彌住,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又怎能不救?哪怕違逆宗門的佛法,和山靼人交易,也都是為師一人背下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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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師傅!…”
聽到弟子彌住驚恐的呼救,覺慧法師終於重重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悲憫。龍造寺家弘是個明白人,前麵拉扯了那麼久,終於遞來了一個台階。他也能借著這個台階,和對方開始真正的談判了。
“真澄!你出身九州,火藥的昂貴難得,裡麵的硝石要從海上運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近畿,一百斤火藥,至少得兩百多兩銀子。一旦大量收購,價格必然驟增,升到三百兩以上。而五千斤火藥,那就是一萬五千兩銀,一百多斤黃金的價格!…”
“而這一次前來蝦夷地,尋找黃金的緣法。我折了宗門十艘關船,五百經年訓練的僧兵,還有善戰的斯波坊官。這麼大的損失,哪怕‘上人’再為我掩蓋,也得是五百斤黃金的虧損!…”
覺慧法師眼神閃動,現出一副苦臉。這些“阿堵物”的計算,一直都在他的心裡,實在是在清晰不過了。而宗門內部的事情,光是有人是不夠的,得拿出真金白銀的供奉,才能擺平,和武家也差不了多少…想到這,他看向龍造寺家弘,一臉誠懇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