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5年2月,南緯6度,巴西波通吉河(riopotengi)。
清晨的波通吉河,在金色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緩緩流向遼闊的大西洋。這條巴西東北的大河,由西向東延伸四百多裡,擁有許多支流。河流沿途是茂密的紅樹林,也有著各種各樣的熱帶飛鳥。而這四百裡的茂密林地,也是乾旱貧瘠的巴西高原北部,與風暴危險的大西洋間,一片難得肥沃的衝擊平原。
河流帶來了生機,肥沃的林地養育著獵物,也給養著本地的圖皮部族(tupi)。圖皮人的村莊,就悄然隱藏在茂密的森林中,距離河流並不遙遠。茅草覆蓋的圓形長屋(alocas),散布在村落間,大多是幾十人到數百人的小型規模。濃煙從篝火中嫋嫋升起,飄散至樹冠之間,就像是能夠遠遠看到的指示物。圖皮部落民們,就赤著上身,圍著草裙,劃著獨木舟穿梭於河麵,忙碌著捕魚。而村莊外刀耕火種的小塊田野,種植著最常見的木薯、玉米與紅薯,這也是遍布南美大陸的重要作物。
“yaráybype,hetaabáo?阿貘,河流東邊的土地上,一群部族出現了!”
“東邊?海邊出現了一群部族?…”
“對!我遠遠的看了,很奇怪,非常奇怪!…”
“啊?奇怪?…”
“嗯!他們是‘卡拉伊’(karai),‘一群神秘的外來者’!他們的臉好像很白很白,他們的船好像很大很大,他們的聲音也很大很大!‘轟,轟!’,像是打雷一樣!…”
“?!”
圖皮獵手阿貘眨了眨眼睛,淳樸的臉上滿是好奇。作為巴西雨林的原住民,他有著銅棕色的皮膚,高高的顴骨,還有著非常平坦與寬的鼻梁。這也是熱帶原住民的常見特征。
他的頭發是黑色,很短很直,眼睛也是黑色的,非常的小而有神。他還有著結實赤著的胸膛,紋刻著黑紅的圖紋…哦,那是烏木果汁的紋身,從脖頸一直到胸口,畫了一隻抽象的貘、幾隻抽象的鳥,代表著他資深獵人的身份。
“阿貘!你要去哪裡?…”
“紅薯皮,我要去東邊看一看…遠遠的看一看,那些外來的卡拉伊!…”
“…”
獵手阿貘戴上了巨嘴鳥的羽毛頭飾,戴上了靈性的牙齒護符,也係上了草編的長條腰帶。在這種部族獵人的腰帶中,裝著乾木薯粉、吹箭頭、小刀、繩子,以及一些野外生存的小型工具。
他背上了一根吹箭管,也帶上了十根吹箭,都沒有塗毒。他手中提著的長矛,就是他勇氣的來源,哪怕麵對叢林中最強大的美洲虎!…嗯,美洲虎還是太難了,他沒有把握發現這種最危險的獵食者。而一旦被對方先發現,哪怕是他赤身勇敢的部族圖騰,也沒法在美洲虎撲擊的利爪下保護他。什麼?你說盔甲?什麼是盔甲?…
“araka?yará,沿著河流向東…téupéguaiba,直到終點的海…”
獵手阿貘腳步輕快,沿著波通吉河,一路向東走。他白天行走,穿過茂密的紅樹林。晚上上樹,在高大的紅木上度過安全的夜晚。沿途的采集與狩獵,為他著新鮮的食物。
這裡是他的家園,是圖皮人世世代代生存數千年的土地。他熟悉這片雨林,熟悉這裡的河流,也熟悉見到的每一支部族。他隻要看見那些部族的紋身,就能看懂一切。那是圖皮各部的“語言”,寫在身上的那種…
“呼!這鹹鹹的味道…終於到了,要到海邊了!…”
新鮮的海風帶來鹹濕的氣息,波通吉河越發寬闊,連林木也開始稀疏起來。而當獵手阿貘終於走出林地,來到寬闊的海岸,他就驟然睜大了眼睛!
“icuruupé?…那是什麼?!…”
隻見三艘很大很大很大的大船,就停靠在河口的港灣中。而在緊鄰著港灣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圈簡陋的木柵,圈出了一片不小的營地。在營地的中心,樹立著一根石柱,還有兩根奇怪的木頭架子,形成一個莫名的“十”字。而營地中零零散散,有著八九十個指頭的木屋,有的好像修築了一半,有的已經修築完了。
眼下,許多許多根紅色、黃色的木頭,就堆積在營地的另一側,形成了木料堆。而一群穿著奇怪衣服的白膚部族,就在木料堆前忙碌,揮動著閃亮的斧頭,“砰砰哢哢”的砍個不停…
“他們就是,外來者卡拉伊?古老的森林啊!他們砍倒了好多好多好多的樹!…他們手裡拿的,是什麼?…啊!他們這是,看到我了嗎?!…”
這一刻,在巴西波通吉河的入海口處,一位圖皮部族的淳樸獵人,第一次與葡萄牙人的殖民船隊相遇。他並不知曉,這片圖皮部族傳承的海濱土地,已經樹立起了葡萄牙人象征占領的“石柱”,樹立起了上主的“十字架”!而這座剛剛建立的殖民探索營地,也被葡萄牙人取了一個“神聖”的名字,納塔爾港(natal),即“聖誕港”,紀念神子耶穌降生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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