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第七日的上午時分,聖珀爾托下起了細如蛛絲、時斷時續的毛毛雨。
開闊的神聖驕陽聖禮廣場上,可以看到大教堂的拱頂微微蒸騰著水汽,幾代沐光明者浮雕像上伸出的鎏金權杖,不斷重複著水珠緩慢凝結又滴落的循環。
雨不算大,遠沒有到需要放棄自若而撐傘的程度。
隻是幾日前還在豔陽下延展如黃金織毯的三萬廣場坐席,此刻遠看一片上去,略帶有了一點陳舊而潮濕的銅綠質地。
當然,它們依舊座無虛席,而且,這不會影響到盛裝打扮的觀眾們,也不影響周邊十二條主乾道那萬人空巷的慶典氛圍。
“鐺鐺鐺鐺——咚——咚——咚!!”
視線中央的那台“波埃修斯”九尺鋼琴正迎來它輝煌的終曲。
協奏的樂隊在強拍上給予堅定的支撐,鋼琴大師烏奇洛的雙手交替翻飛,彈奏出疾風驟雨般的和弦,驚起了在廣場啄食麵包屑的灰鴿。
“Bravo!!”
喝彩聲熱烈噴湧而出。
並且,很順利成章地一浪高過一浪。
如此攀登了三次高峰,又收得迅速,如潮水退去。
就像是如此多聽眾們的心中,逐漸形成了某種詭異而“訓練有素”的默契一般,甚至前排部分貴賓的熱忱表情,似乎帶有著刻意清空的意味——當然,這隻是鄰座的另一部分人忽然升起的古怪念頭罷了。
富有禮節而矜持的優質聽眾,無論在什麼時期都會受人尊敬的。
“encore!”
“enco”
金屬琴弦最後一次爆裂的餘韻尚未消散,幕布卻已如鍘刀般開始碾動,極度輕微的雨聲隨即填補了歡呼驟停的空白。
鋼琴家在謝幕後下台了,指揮家在謝幕後下台了。
這倒正常,但接著樂手們也陸續離場了。
按理說,在等待指揮家和鋼琴家返場的時間裡,樂手數量太多,暫時是不會起身的——不排除有演完幾首安可曲後,樂手撤走,又被掌聲喚回舞台的情況,但一般,第一首是不會的。
所以,沒有安可。
部分舉著簽名本、彩珠筒、香檳酒或花束的樂迷們僵在原地,有些人手中的大花束浸飽雨水,沉甸甸像即將引爆的炸藥。
“奇怪麼?”
“這幾天的大小演出近40場,30場都隻返場了一首.”
“返兩首的是個位數,返三首的則至今未有,而且從昨天起,還出現了完全一首都不返的.或許不奇怪吧,畢竟從來沒明麵規定要如何如何,‘安可’隻是演奏家們的隨性權利.”
貴賓席上一角的羅伊悄聲自語。
其實在豐收藝術節的慣例機製下,每位藝術家應該更樂意返場才對,因為要考慮到那麼多排期,每一場的“正片”時長通常比會正常音樂會要短,一個小時左右,作曲家們必然拿出最新最得意的一首大型作品,或是一部存在邏輯聯係的套曲曲集。
在這種情況下,再將一些居於第二第三創作順位的小型作品拿來返場,增進與聽眾的交流,或是強化藝術理念的宣示,都是很好的途徑。
但目前累積來看的統計數據,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