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侄媳婦加好閨蜜兼好姐妹的邀請,鳳姐兒一大早去了寧國府。
但是話沒說幾句,忽聞宮中傳旨叫賈璉進宮,鳳姐兒哪裡還顧得著和秦可卿說話,立馬就動身回了。
因久久未能得到消息,急的不信神佛的鳳姐兒,都在家裡拜起佛來。虔誠的模樣,惹得不論是平兒,還是尾隨而來的秦可卿等人,都很是詫異。
不過她們也都能理解鳳姐兒的舉動。
這先是罷官,現在又是緊急召見,很難不令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情上去。
畢竟他們不是賈璉,掌握不了那麼多的信息,更不清楚賈璉和寧康帝之間玄妙的君臣關係。
秦可卿安慰道:“嬸嬸不必過於著急,叔叔的本事嬸嬸應該是清楚的。叔叔進宮之前既然沒有留下任何話,就說明此番進宮不會有事。
你看這幾年間,叔叔遇到那麼多艱難、凶險的事,哪一次不是平安度過,逢凶化吉,甚至還為嬸嬸掙下這莫大的家業和名位,嬸嬸應該相信叔叔才是。”
秦可卿的話,令鳳姐兒緊鎖的眉頭鬆開了一些,托著秦可卿的手臂從蒲團上站起來,歎道:“我自然是相信他,可是世事難料,尤其還是這樣的多事之秋。
你沒聽說嘛,這幾日京中好多府邸都出事了,連鎮國公府的那位都被下了獄,我真怕……
如今我隻祈禱你叔叔他可以平安無事,為此哪怕不要這般家業和這身名位。”
鳳姐兒最後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但是秦可卿卻悄悄翻了個白眼。
彆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鳳姐兒?她這位嬸嬸信奉的可是男人的那一套,大有一種“大女子不可一日無權”的霸氣和霸道。
真要讓她成為無權無錢的小老百姓,指定比殺了她還難受。
鳳姐兒當然不知道好閨蜜是這麼看她的。誠然她這話感慨居多,但未必沒有幾分真心。
她是想著,若是賈璉當真敗了那也是大勢所趨,誰叫賈璉竟然是太上皇的血脈,連太上皇都敗了,賈璉被殃及池魚也是理所當然。
隻要能夠留得性命就好。
如此,也未必全然是壞事。
至少那樣賈璉就沒有那麼招蜂引蝶,身邊的女人自然會少很多。
曾經的她,夢寐以求的就是賈母那樣的生活。
有超高的誥命,足夠的地位,隨口一言,便能被人奉為圭臬。
為此她還埋怨賈璉沒本事,不上進。
如今這些她基本都有了,惟獨就是賈璉身邊的女人也越來越多!
她甚至有點懷念當初窩在賈府當小媳婦,隻能日日巴結討好賈母和王夫人,偶爾還要防備蠢婆婆邢夫人使壞的日子。
至少那個時候,賈璉偷個腥都要藏著掖著,深恐被她知道。甚至她要是不高興了,連賈璉身邊服侍好幾年的侍女,都敢先斬後奏直接打發出去。
她甚至敢和賈璉動手。
再想想現在,賈璉不但明目張膽的把女人一個個往家裡領,她也再不敢和賈璉動手,每回隻有挨打的份。
家庭地位,可見一斑。
坐在一旁的桌子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秦可卿探討著賈璉進宮的諸多可能性,忽見一個婆子鬼鬼祟祟的躥到平兒身邊,說了些悄悄話。
鳳姐兒厲目喝道:“還有沒有規矩!在那嘰嘰咕咕說什麼呢?”
婆子嚇了好一跳,還是平兒知道鳳姐兒此刻不過是心煩,見不得有人背著她說話,因此給了那婆子一個眼神令其退下,然後就走到鳳姐兒身邊,回稟道:“是奶奶之前叫打聽二爺用馬車的事,已經打聽清楚了。”
鳳姐兒一愣,隨即漫不關心的道:“她不是在園子裡當差嗎?”
言下之意,賈璉出門,怎麼會是園子裡的人先知道消息?
原來自從賈璉打造了豪華座駕之後,鳳姐兒每回出門必用。方才去東府,卻被告知馬車已經被賈璉用了,鳳姐兒就留了心。
因她素知賈璉若是出門辦事,為求效率都是和麾下一樣騎馬,少有坐轎乘車。
於是問賈璉去哪兒,做什麼去了,外院的人也回說不知道,她就讓平兒悄悄打聽。
平兒道:“她說二爺一早去瀟湘館把林姑娘接走了,好像是要帶她出城郊遊……”
鳳姐兒和秦可卿愣了愣,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意思。
哼,這樣的好事居然瞞著她們!
鳳姐兒更是清楚平兒的性子,見其語有未儘之意,不悅道:“還有什麼?彆吞吞吐吐的。”
“二爺似乎還帶上了薛大姑娘……她說,雲姑娘在園子裡和其他姑娘抱怨,說二爺偏心,出城玩隻帶林姑娘和寶姑娘,很多人都聽見了。”
這一下,鳳姐兒二人是真愣住了。
秦可卿趕忙看向鳳姐兒,果然鳳姐兒麵色不大好看起來。
不過最終鳳姐兒卻隻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再派幾個人出去,叫他們留意外麵的情況,侯爺那邊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進來回我。”
平兒領命,就要出門,卻聽見外頭好大的動靜傳來。
抬頭一瞧,就見院內湧進來好些個仆婦和丫鬟,未見著人便嚷叫起來:
“二奶奶,大喜,二奶奶,大喜啊……”
平兒剛要迎上去追問,忽然背後傳來一股大力,好險沒把她撞翻。
等回頭,果然是自家二奶奶已經衝到廊前階上,叉腰問道:“快說,何事?”
眾仆婦丫鬟爭先恐後,七嘴八舌的,根本也聽不清說的什麼,氣的鳳姐兒大罵:“糊塗東西,都閉嘴!你,你來說。”
鳳姐兒點名了一個平時說話辦事靠譜的。
那仆婦忙笑道:“回二奶奶,是宮裡的太監抬了好些皇上的賞賜來了。公公們說,咱們家侯爺封公了,是‘榮國公’,和太爺和老太爺一樣。”
“真的?”
鳳姐兒覺得有些不真實,忍不住疑問出聲。
“真的,張大娘說的都是真的!真的來了好多公公呢,林管家正接待著呢。”
底下人口口聲聲的話語,確定了事情的真實性。
鳳姐兒隻覺得頭暈目眩,一時差點站立不穩。
被平兒扶正之後,她方問道:“二爺呢?”
“這……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來通知二奶奶了……”
見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鳳姐兒也懶得理會她們,直接抬腿,一溜煙直接往外頭去。
還是平兒知道這些人之所以這般積極進來報信,都是為了討個好彩,因此給所有前來報喜的人一個一二百錢方才將她們遣散。
……
黛玉是少有來薛家的。
因此薛姨媽極其的熱情,各種噓寒問暖,準備水果點心,直到明顯的察覺到黛玉臉上露出的不適,她才笑眯眯的說自己還有事,讓寶釵照顧好黛玉。
薛姨媽一走,屋裡的氛圍便靜謐下來。
寶釵道:“我媽就是這樣的,她隻是稀罕你,你不要覺得她囉嗦。”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著寶釵:“我何曾說什麼呢?我覺得姨媽挺好的啊,溫柔慈愛,會關心人,我要是有母親的話,不知道多幸福呢。
可惜某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竟還嫌人囉嗦。”
寶釵能說什麼?黛玉這妮子分明睜著眼睛說瞎話。
等閒陪賈母等人吃茶宴飲,黛玉都時常嫌人囉嗦吵鬨,自顧走開。這樣直來直去,絲毫不會討好長輩的家夥,居然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黛玉見寶釵不搭茬,便又打量起了寶釵的閨房。
方才是她主動要來寶釵的房間坐坐的,她倒要看看人人都說好的寶釵,到底是不是表裡如一。
是不是隻在賈府,才裝的那麼“淡泊名利”。
但是黛玉很快就失望了。
寶釵這閨房儘管經過薛姨媽的調整,仍舊顯得十分簡潔整肅。屋裡一概大紅大豔的色彩全無,就連妝鏡台前,也就有簡簡單單的幾樣脂粉盒子。
這樣的女兒家閨房,放在一個殷實人家的女兒身上,倒也尋常。
但寶釵可是薛家嫡長女,薛家又是百年皇商,出了名的豪富,寶釵竟也這般,何苦而來?
正覺得沒話,因此心裡想什麼就說了出來。
“寶姐姐家裡這般富貴,姨媽竟也不給姐姐的房間裝飾的精致些,竟弄得如此老氣?”
饒是寶釵不想與黛玉一般見識,也不免覺得這妮子的嘴太氣人了。
她這屋裡不過是陳設簡單些,沒整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但是整體也是格調馨雅的,怎麼在黛玉嘴裡就成了老氣?
也就幸好寶釵隻比黛玉大兩三歲,如今方過二八年華。要是她再大上幾歲,成了大齡剩女,這話聽著絕對刺耳。
“你知道我素來不在乎這些的。”
“寶姐姐是什麼樣的人,我怎麼知道?”
黛玉回頭直瞧著寶釵,清幽幽的道:“人言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這話不但攻擊性足,而且大有深意,寶釵自然不會聽不出來。
她知道,這才是黛玉真正想說的話。
“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好了,不用這般繞彎子。”
黛玉微微意外,她原以為寶釵也是清閨貴女,麵對她的質問,必有怯色。
沒想到竟露出如此坦然模樣。
“我倒是想直說,就怕說出來的話不中聽。這又是在你家,到時候你不讓我走怎麼辦?”
黛玉故意笑道。
其實一直以來,她和寶釵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儘管寶釵剛進賈府的時候,大家都說寶釵好,甚至有的踩她去捧寶釵,令她滿心不悅,曾對寶釵有過一些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