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愛笨小孩》
"咚！"
最後一個陶罐摔碎在青石板上，穿補丁褲的男孩望著滿地陶片發呆。集市上的嘲笑聲像沾了鹽的鞭子，抽得他耳尖通紅。穿貂皮大衣的男人用金煙鬥敲他腦袋"連十個陶罐都摞不穩，還想當學徒？"
樹梢上的鬆鼠急得直甩尾巴"剛才風裡有沙子迷他眼睛了！"
"聽見沒？連鬆鼠都說你笨。"男人抬腳碾碎陶片，"收拾乾淨就滾吧。"
男孩蹲下身撿碎片，突然被耀眼的金光晃了眼。穿絲綢長袍的商人站在榆樹下，手裡的金匣子淌著蜂蜜般的柔光"誰能打開這個匣子，裡麵的金種子就歸誰！"
人群呼啦啦圍成圈。戴銀框眼鏡的賬房先生轉動密碼鎖，匣子"哢噠"彈開條縫，立刻湧出無數帶刺的藤蔓。商人捋著山羊胡笑"錯了錯了，這是懲罰。"
穿補丁褲的男孩剛摸到匣子邊緣，就被戴玉扳指的大少爺推開"讓開！我爹買過十個這樣的機關匣！"金鎖鏈"嘩啦"作響，匣蓋突然噴出墨汁，把大少爺染成黑臉。
"我來試試。"男孩在衣襟上擦淨手心。他根本不看密碼輪，反而輕輕叩擊匣子側麵的木紋。當指尖觸到某處凸起時，金匣突然發出雛鳥般的啁啾，自動彈開了蓋子。
人群爆發出驚呼。躺在紅綢上的金種子突然騰空，在男孩頭頂繞了三圈，穩穩落進他打補丁的口袋。商人臉上的笑容凍住了"你你怎麼知道竅門？"
"它剛才在哭，說被密碼鎖硌得疼。"男孩撓撓頭，"我就摸了摸它發癢的地方。"
當晚，男孩蹲在茅草屋前埋種子。金牙商人突然從南瓜叢裡鑽出來"傻子！這是鳳凰木的種子，種在翡翠盆裡三天就能結金元寶！"他晃著翡翠花盆，"用這個換你的破種子怎麼樣？"
"可是"男孩攥緊口袋，"它說想睡在黑土地裡。"
"榆木腦袋！"商人抬腳踹翻茅草堆，"等著瞧，你連片葉子都種不出來！"
月光淋在剛埋好的土坑上，男孩夢見金種子在哼搖籃曲。後半夜突然下起暴雨，山洪像發怒的銀龍衝下山坡。男孩光腳往外跑，卻看見金種子懸浮在半空，根須織成金網牢牢罩住茅草屋。
清晨，商人帶著翡翠盆來撿笑話，卻被眼前的景象驚掉金牙——茅草屋周圍隆起百米高的荊棘牆，每根刺尖都挑著顆晨露水晶。男孩正用木勺給金燦燦的幼苗澆水，葉片上滾動的露珠落地成金豆子。
"妖術！這是妖術！"商人揮舞狀紙衝向縣衙。縣太爺的驚堂木還沒拍響，幼苗突然暴漲成參天巨樹，樹冠垂下絲綢般的金須，輕輕卷走狀紙吞進了樹洞。
七天後，全村人都擠在巨樹下。枝椏間結的不是果實，而是閃閃發亮的琥珀，每個琥珀裡都封著一幅會動的畫商人往翡翠盆裡埋鉛塊，縣太爺枕頭下藏著紅寶石，賬房先生偷偷改地契
"快看樹頂！"放牛娃突然尖叫。最高處的枝頭綻開一朵琉璃花，花蕊裡躺著塊刻字的玉牌"至純至拙者，可見眾生心。"
穿貂皮大衣的男人擠出人群想溜，腰帶卻被金藤纏住倒吊起來。他懷裡的假地契雪片般飄落，每張都變成啄木鳥追著他腦門啄。男孩慌忙擺手"彆這樣！他家裡還有生病的孩子！"
啄木鳥們突然散成金粉，凝成個藥葫蘆落在男人手裡。樹根處拱出新芽，托著袋銀元寶送到他腳下。
"憑什麼？"大少爺氣得踩碎自家翡翠盆，"這傻子字都不識幾個！"
巨樹忽然抖落片葉子貼在他額頭。大少爺頓時僵住了——他看見自己五歲時故意摔碎娘親的玉鐲，八歲時在乞丐碗裡放青蛙，昨晚還偷偷剪斷鄰居家的漁網
"啊——"他慘叫著扯下樹葉，"妖樹！這是妖樹！"
"它隻是把人心裡的東西晾出來曬曬。"放牛娃從樹枝滑下來，"剛才貼我的葉子，看見我喂過流浪貓呢。"
驚蟄那天的雷聲格外響。男孩被窸窸窣窣的動靜驚醒，發現金樹在暴雨中劇烈搖晃。它每抖一次，就有琥珀墜落碎裂，裡頭的畫麵彙成光河湧向天際。穿補丁褲的男孩突然光腳往外衝"它要死了！根須被酸雨腐蝕了！"
村民們打著傘冷笑"傻子，雷雨天往外跑？"
隻有放牛娃舉著蓑衣追上去。他們跪在泥漿裡挖排水溝時，看見商人躲在遠處狂笑"活該！我雇人倒了十桶醋"
話音未落，金樹發出震耳欲聾的悲鳴。所有枝乾同時斷裂，卻在落地前化成金蝶撲向男孩。他破爛的補丁衣被蝶群裹成金繭，繭殼裂開時，暴雨忽然停了。
男孩背後展開十二對水晶翅膀，指尖輕觸枯樹樁。焦黑的木頭裡立刻鑽出翡翠新芽，轉眼長成掛滿銀鈴鐺的小樹。鈴鐺們叮叮當當唱起歌，每個音符落地都開出一朵映心花。
從那天起，偷過東西的人隻要靠近映心花，腳底就會長出會說話的藤蔓；說過謊的人喝下花露，會吐出彩色的泡沫；欺負過人的家夥被花瓣沾到，總會莫名其妙摔進池塘。
金牙商人帶著家丁來砍樹，斧頭卻長出蒲公英絨毛。他每罵一句，嘴裡就蹦出隻螢火蟲。最後他不得不捂著嘴嘟囔"這地方邪門！"
穿補丁褲的男孩現在有了間小木屋，屋簷下總掛著彩虹。放牛娃常來幫忙澆花，有回不小心打翻花灑，淹了螞蟻窩。映心花突然卷成喇叭喊"快看！他在用麥稈搭救生艇！"
最圓的那個中秋夜，消失三個月的金樹突然在月亮裡出現。樹梢上坐著個鬥笠老翁，正往人間撒星光種子。穿補丁褲的男孩伸手接住一顆，聽見星空傳來笑吟吟的囑咐
"種在心田裡，莫用聰明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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