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裡很快有了回應,程煜似乎有些不耐煩,他說:“彆鬨了,休息會吧,早餐我不想再遲到了。”
“早餐怕是未必吃的成了,我屋裡不止我一個人。”
程煜一愣,翻身坐起,剛才聽到對講機響,他甚至還下床從起居室裡把對講機拿到臥室床上才回的話,本以為柳漫漫隻是想要騷擾一下他,可沒想到卻等來了這麼一句。
“不止你一個人是什麼意思?”程煜拖長了話音,慢吞吞的說。
“字麵意思……”
“你是說有人趁著你來我這兒,發現你露台門沒關,在裡頭守株待兔……然後又被你殺了?”程煜心說這種事兒不能一而再吧,昨兒是鄧景亮,今兒這又是誰?蘇溪?隻能是她啊,就算是柳漫漫帶著電擊槍,真遇到郭平安也未必就能一擊命中。
是以,程煜猶豫著補充了一句:“蘇溪被你殺了?”
“你怎麼知道是蘇溪?”柳漫漫愣住了,她產生了一個極其不好的念頭,難不成蘇溪是程煜殺的?他出去根本不是找什麼鄧景亮身上的東西,而是去殺人去了。
不過很快,柳漫漫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念頭太過於荒誕,她想到了程煜之所以會認為被殺之人是蘇溪的理由。
柳漫漫和郭平安之間的實力不管差距有多大,哪怕真能打個平手,柳漫漫想要乾掉郭平安,也不可能這樣無聲無息。而且,四點都已經過了,老倫敦已經滿血複活,郭平安即便之前有心對柳漫漫不利,也一定會想到最佳的動手機會已經過去了,肯定會放棄。而蘇溪則是有可能並不是為了對付柳漫漫,僅僅隻是想要跟柳漫漫談一談所以才擅闖進去的。雖說這樣也有些牽強,但隻有蘇溪在這個時間段還呆在柳漫漫房間才勉強說得通,然後,柳漫漫一驚之下怒而殺人。以柳漫漫的實力對上蘇溪,那還真就是秒殺成盒那麼迅速。
“人不是我殺的,我回屋就看到她趴在我床上……唉,我也不用解釋,你來了就知道這個人絕不可能是我殺的了。”柳漫漫急得直跺腳,但她沒忘記向程煜發出邀請,叫程煜趕緊過來。
程煜猶豫了一下,他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是柳漫漫胡鬨的升級版,借口蘇溪死在了她房間把自己騙過去,目的跟她想要留在程煜房間是一碼事。
但這畢竟關係一條人命,或者說,不止一條,還包括剩下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程煜也不得不謹慎對待,所以,他對著對講機說:“你等著我。”
程煜從衣櫃裡拿出一身衛衣衛褲,穿好之後,程煜沒忘記從西裝口袋裡把自己房卡帶在身上,然後他從露台出了門。
這個時間點,從正門出,還是有點兒太過於招搖了,尤其是還不能完全確定柳漫漫說死人了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過程煜當然不會像柳漫漫那麼荒唐,幾乎是敞著門就揚長而去,並且一出去就是倆小時。
程煜把露台的推拉門小心翼翼的關好,拔了根頭發,夾在門和門框之間,這樣,隻要有人曾經推開過程煜的露台門,他回來的時候就會第一時間發現,甚至不用進屋就能發現。
翻上了房頂之後,程煜立刻看到那條簡直就是為了讓自己這間屋跟柳漫漫那間屋無縫偷晴的小路,他墊著腳快步走了過去,到了柳漫漫那邊一個輕巧的翻身,雙手攀在屋頂邊緣,腳尖距離地麵就隻剩下了五六十公分的距離。
輕輕的落在了地上,程煜走到柳漫漫的露台窗口,輕輕敲了敲。
窗簾輕微的抖動,柳漫漫的臉幾乎第一時間就出現在玻璃對麵,看清楚是程煜,柳漫漫趕忙解開了月牙鎖。
程煜小心翼翼的推拉著露台門,閃身而入,整個過程,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重新鎖好月牙鎖之後,程煜才說:“希望你不是在耍什麼花樣。”
但其實,說出這句話之後,程煜就已經知道這應該並不是柳漫漫耍花樣,因為他的鼻端,已經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那種宛如鐵鏽一般的味道,他這幾天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帶著滿臉的嚴峻,程煜緩緩走向臥室,然後,他自然也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一幕。
顧不上許多,程煜幾乎第一時間就得出了判斷,蘇溪的死亡時間甚至還不到兩小時,這個時候屍檢,能獲得的信息無疑最大。
一邊在腦中兌換了一個醫術,程煜一邊已經站在了床邊。
高高的將袖子擼了起來,程煜一把將蘇溪的屍體翻轉了過來。
雖說柳漫漫和程煜看到屍體時,都已經將其視為蘇溪,但要說確定死者身份,其實卻是直到此刻才得到的確認。
看到那張雖然已經滿是血汙的臉,但程煜還是徹底確認了,這個已經死去的女人,正是蘇溪。
而看到蘇溪的正麵,程煜也才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張大床上會如此觸目驚心了。
能把整張床幾乎全都染成了紅色,這幾乎是把一個人的全部血液都放光了吧?
而終於看到蘇溪的正麵,真是慘不忍睹,饒是程煜現在醫術附體,他也忍不住下意識的閉了一下眼。
身後的柳漫漫,雖然還站在臥室門口,生怕乾擾到程煜有可能查探到的線索,但當程煜將蘇溪的身體翻轉過來的那一瞬間,她還是沒忍住,輕輕的叫了一聲。
凶手太殘暴了。
蘇溪的身上,橫七豎八,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傷,柳漫漫或許還看不太出來,但程煜看過去,卻是幾乎第一時間就能判斷出,這些幾乎跟紋路一樣的刀傷,竟然全都並非致命傷,而更像是一個精神病,拿著刀在蘇溪的身上來回亂劃造就的。
程煜抓住蘇溪的衣服,狠了狠心,一把將其撕裂開來。
這當然不是程煜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他隻是要看清楚那些刀傷而已。
其實蘇溪算是穿戴整齊的,上身是一件乳白色的小襯衫,脖子上還係了一條薄薄的絲巾,但是此刻,這些都已經被鮮血浸透。
胸罩的帶子已經被亂刀切斷了,程煜撕開蘇溪的襯衣時,胸罩也無力的朝著兩旁滑落下去,程煜徹底得以看清楚蘇溪身上的那些傷痕。
並不是捅刺傷,那些刀傷,每一處,全都是劃傷。
沒有規律,完全就像是一個還在在蘇溪的身上揮刀亂劃,刀口的深淺也各自不同,甚至看起來都不清楚是不是同一個人劃的。
但考慮到現在整座島上就隻剩下了三個活人和一個機器人,而程煜基本相信柳漫漫不可能是殺人凶手,至少這滿床的血汙,如果是柳漫漫所殺,她光是收拾自己這一身就得耗費很長的時間,她根本沒有作案時間。所以,似乎蘇溪身上的傷痕也隻能是一個人劃的了。
程煜實在無法理解,郭平安即便是想要通過殺人的方式來獲得那一億美金也就罷了,下午許下的承諾當然也可以是口不對心,畢竟隻要另外兩個人死了也不會再有人嘲笑他的許諾連屁都不值,可為什麼要如此泄憤一般的殺人呢?這甚至都不能用殘忍二字來形容,隻能說是瘋狂。
除了那些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傷口,程煜注意到,也並不是所有傷口都是泄憤式的毫無規律的傷口。
在蘇溪的手腕上,兩條大動脈的位置,都被割破了。
而在她的脖子上,頸動脈的位置也被精準的劃破。
程煜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蘇溪那條灰色套裙的裙邊向上推去,結果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蘇溪兩條大腿內側的股動脈的位置,也被相應的各自劃了一刀。
之所以裙子還穿的好好的,裙子上也並沒有相應的切口,是因為凶手當時也是將蘇溪的裙子推上去之後才劃下那兩刀的吧。
程煜想象著當時發生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脖子上,雙手手腕處,雙腿的大腿根處,其動脈血管都被割破了,程煜幾乎都能想象的到當時血液噴湧的樣子。
雖說這兩條股動脈肯定不是最先被劃破的,因此當劃到這兩條動脈的時候,由於血液的量已經大量減少,血壓不足,噴濺的狀況不會如同第一刀的時候那麼離譜。但是,這兩條畢竟是大動脈啊,哪怕噴濺的力道弱了,那血嘩嘩流出的時候也是非常驚人的。
而那個人,他在切開蘇溪的股動脈之後,還要將套裙重新拉回原來的位置,光是這個過程中,那雙手上就不知道要沾染多少鮮血。
程煜對此,簡直無言以對。
在這一刻,程煜內心中隻湧現出一個詞語——令人發指。
程煜實在想不通,凶手是郭平安幾乎是一定的,那個濃眉大眼的家夥,這五天來一直偽裝的像是他真的毫無殺心一般,就連程煜都幾乎要相信他了。
可是,他終究還是出了手,而且,一出手就是讓程煜完全無法接受的形式。
你殺人就殺人,把場麵搞得那麼血腥……不,甚至可以說是惡心做什麼?有這個必要麼?
而且,你已經放光了蘇溪的血,你為什麼還要虐屍呢?
因為那些割傷劃傷發生的時間跟蘇溪的死亡時間太過於接近,所以即便是蘇溪先被割開五處動脈放了血再被劃傷,其身上的那些傷口,皮膚和肌肉組織也必然會形成生活反應,所以哪怕程煜有醫術在作弊,他也無法判斷蘇溪身上的傷口是先於五處動脈傷之前還是之後。
但是技術上無法判斷,不代表情理上不能判斷。
蘇溪首先不是個死人,哪怕是被迷暈了或者如何,她也幾乎不可能在被人騎著不斷在上半身劃出那麼多的傷口之後,還不發出一點兒聲音,還保持昏迷狀態。
雖說這房子隔音好,但如果蘇溪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人宰割,她大聲喊叫,尤其又是在如此寂靜的夜裡,程煜和柳漫漫就算是睡著了大概率也會被喊醒的。
就憑那些主要集中在蘇溪上半身的劃傷來看,凶手至少騎在她身上超過三分鐘,這麼長的時間,蘇溪總不可能始終保持安靜吧?
所以,凶手是先割開了其頸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