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無可改變當下狀態,龍多多已經很努力地在調整適應錯誤的感官判斷,將錯就錯。
然則幽鬼到底也是百戰老江湖,深知龍多多思維反應再快,可硬是要在腦海中多拐幾個腦回路做修正,總不可避免要比平常慢上一分兩分,哪有他改變出招節奏來得快。
是而,龍多多在交鬥反應和出手節奏上被幽鬼遠遠拉開,成了一邊倒的挨打局麵。
若不是龍多多修為渾厚如海,且從體魄到精神狀態再到防禦手段上要遠勝數年前石府外的洛飄零,隻怕下場要比洛飄零還慘淡。
畢竟幽鬼每一次出掌均是摧筋斷脈掌,龍多多隻要稍有大意不以內息全力做防,便會失陷中招。
而龍多多每次都不留餘力地做防,亦正中幽鬼下懷。
被動全麵做防定然比有預先準備要點做防的消耗來得大,此消彼長之下,龍多多勢必撐不住太久,哪怕其硬要絕地反擊也當有所取舍顧忌。
可以說,此方戰局完全已落入幽鬼的掌控之中!
……
……
龍多多被打得節節敗退之時,久攻不下章寶岩的孤心魂也慢慢陷入到了對手節奏裡。
章寶岩亦能感受到對手拿自己無可奈何且漸現吃力之態。
儘管麵前這位一頭銀發寬額細眼、乍看似白雕的藍衣劍客委實有點能耐,可在章寶岩看來他完全可以拿捏住對方。
餘光瞥見幽鬼那正與三人鬥得有來有回,章寶岩全無貓戲老鼠的心態,更怕遲則生變,嘖嘖笑道:“小輩,再去苦練個三年五載,興許能打累你章爺爺,今兒就你這程度,爺實在沒功夫陪你繼續瞎耗著嘞,看看能不能接住爺爺這招!”
說話間,章寶岩左腳獨立,右腳屈膝高抬,身子站得筆直,胸脯高挺,左手向後筆直斜甩,右手拎刀高揚在空,後腦勺上的小辮子亦戰意高昂地揚起!
天光映照下,章寶岩的身影打照在地麵上,正是一頭單腳獨立、氣宇軒昂、威風八麵的雄雞!
隨著章寶岩引刀蓄勢,地麵上的影子雄雞也做出引吭高鳴之態。
雖有秋風徐徐,可這方天地似在這一刻凝結。
孤星魂感覺到有兩股無形巨力施加在自己身上。
一股巨力按住了他的身軀,限製了他的移動自由。
另一股巨力則拉扯著他向章寶岩即將落下的刀罡靠近。
直到這時候,孤心魂才切身體會到夢朝歌和季喆方才的感受,似乎隻要身處章寶岩這迎風一刀斬刀罡的籠罩範圍裡,腦海裡就會莫名生出束手待斃、引頸就戮的念頭。
先前他能施展出“拂塵劍”以柔克剛將那沛然莫禦的迎風一刀斬掰扯向一旁,完全得益於他身處局外。
眼下他身處局中,完全在章寶岩揮刀之氣的籠罩範圍內,便再無法靠著“拂塵劍”四兩撥千斤了。
生死攸關之際,孤心魂非但心有靜氣,還聯想起了在津州城時,同笑麵彌勒和薑逸塵探討《無相坐忘心法》修煉心得、實戰運劍法劍技配合運用以及臨敵心理博弈等內容時的場景。
“拂塵劍”便是孤心魂彼時福至心靈所獲,得了笑麵彌勒的指點與改進,而後又傳授給薑逸塵。
那時候孤心魂還打了個趣,跟笑麵彌勒說:“經霍姑娘這般一指點,我已覺得這拂塵劍毫無破綻可言,要是隻守不攻,想來已可立於不敗之地。”
笑麵彌勒當時意味深長地笑笑不言,薑逸塵則連聲慎言慎言。
“沒承想這麼快便要為一句笑言經曆生死考驗了。”孤心魂心下自嘲著,“以後吹捧彆人可以,切忌對關乎自己性命的事兒亂說話,否則保不齊隔天就要上演命運弄人的戲碼了,還有,真沒有什麼招式是無敵的,哪怕是拂塵劍也有應付不了的局麵。”
孤心魂心念百轉,似乎聯想到了很多情境,偏偏沒有一個是有關乎當下危局的。
他好像有了個超然物外的心境。
——無他無我,無我無物,無物無相!
相比起半路學藝的薑逸塵,孤心魂自小便跟隨門派祖師申謙修行,對脫胎於《逍遙遊》的《無相坐忘心法》,有更為深刻更為透徹的理解與感悟。
在親眼見識過薑逸塵背著笑麵彌勒如風般“飛”離皇城,並與之一番交流探討後,孤心魂已能夠通過自己的方法與技巧調整臨敵心境。
看似神遊天外、浮想聯翩,心無雜念、靜寂安然,進入“泰定”境界。
做到身與心合,心與意合,身、心、意融於與天地之中。
他與天地即為一體,天地之間既有他也無他。
施加於身的兩股巨力區分不了他與天地間的關係,便失去了針對目標,遂消散無形。
章寶岩獨眼一眯,分明瞧見孤心魂還立於原地,可他明顯覺察到握刀之手忽而一輕,好像案板上死氣沉沉的魚乍然逃之夭夭,板麵上空無一物!
“有點意思。”
章寶岩已看出孤心魂使的什麼把戲,但局麵並沒有超出他的掌控範圍,嘴角一翹,把頭一歪,持刀之手飄飄搖搖、晃晃蕩蕩,完全沒有落下之意。
原來章寶岩竟是要把對局的主動權讓給孤心魂。
敵不動,他不動,敵若動,他再動,他也要禮尚往來,來個後發製人!
這一來孤心魂看似有了主動權,實則反而愈加被動。
他現在已成了章寶岩行將“彎弓射大雕”的那頭“雕”,隻要章寶岩不鬆開弓弦,那麼對於他這頭“雕”來說性命威脅當會一直存在。
但孤心魂也已被趕鴨子上架,此時還不主動去做些什麼,那就再也沒機會撲騰了。
有清風徐來,在孤心魂腳邊、手上盤旋流轉。
孤心魂身子一輕,雙腳一踮,即一飛衝天。
章寶岩見狀也難免目露驚異之色,他實在沒想到對方在這般壓迫力下身心狀態居然能變得如許逍遙自在,一躍之勢當真如衝天之雕!
相比起來,還保持著金雞獨立揚刀姿態的章寶岩就顯得呆板許多。
然而真刀真槍的較量絕不是簡單看哪方呆板哪方更靈活便能定勝負決生死的。
孤心魂便很清楚縱然他身形夭矯入龍,章寶岩那龍牙刀的刀鋒所向都始終鎖定在他身上,不論孤心魂要從哪方攻去或落下,但凡有那麼片刻定勢,章寶岩的迎風一刀斬就劈下,且中心點決然偏不了方寸距離。
隻是拉弓有拉弓的威脅,也有滿弓的隱患。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滿弓狀態下若遲遲不鬆弦,滿弓狀態持續過久,必將傷及弓弦本身。
儘管這點“傷損”一時片刻無法體現,可隻要對方有了虧損,孤心魂便可以利用,利用虧損累積或利用虧損瞬間發生的變化。
是而,孤心魂進入“泰定”境乘風高來高去,所用的正是拖字訣,拖過章寶岩這一斬的蓄勢巔峰,拖到章寶岩這一滿弓弦鬆之際,正是他發起反擊之時。
章寶岩雖隻剩一隻眼,卻還是看穿了孤心魂心底裡那點盤算,歪嘴笑道:“年紀輕輕,心思倒是重的狠,跟你章爺爺耍心眼,你真是太嫩了些!”
言罷章寶岩刀鋒疾轉,當即就要不顧一切地朝遠端夢朝歌、季喆、素手、常坤所在方向劈去,哪怕相隔甚遠,可他自信這一刀下去,連常坤都不一定能毫發無傷,其他三人更難逃傷亡。
孤心魂要同他玩心機,那他也來同孤心魂玩玩遊戲。
至於常坤的生死,在章寶岩看來他們本就是臨時合作方,一起來的已死了八成有餘,多一個又何妨?
卻在此時,不知何時被孤心魂抓在手中的一大把樹葉被他齊齊擲出。
十多片樹葉驟然間化作十多枚暗器,氣勢洶洶地飛射向章寶岩。
水滿則溢是個很通俗易懂的道理。
既然得以掌握主動權,孤心魂便沒想過再把主動權拱手讓出。
他早已抓了一把樹葉,在等章寶岩憋不住氣要落刀前的刹那。
他隻要抓住這刹那時機,再往被章寶岩將發未發的刀氣所充斥的那方天地,添一把小小的勁兒,便能瞬間誘發出存蓄於那方天地的所有勁氣。
嗡!
章寶岩一刀斬出。
天地再為之一顫。
那數片樹葉眨眼間便化為看不見的齏粉。
至於“迎風一刀斬”的八成威勢則再次被跳出局中的孤心魂以拂塵劍拐往樹林中去。
數棵樹木難堪巨力摧折,嘩啦啦倒成一片!
除了主乾之外的樹葉枝杈則在那狂暴刀罡之下化為一陣褐綠色霧雨!
一刀落下後,章寶岩沒去看結果。
因為他已知道自己確實被玩弄了一番,他哼哼直笑:“就算破了我這殺招又如何,你還是拿我沒辦法。”
孤心魂確實拿章寶岩毫無辦法,嘴上卻半點不認輸道:“前輩彆急,這真未必!”
這幾章打鬥寫著寫著就有點多了,完本字數估計要到210字左右了,就當給原本要當第三主角的孤心魂、孤蘇澈一點麵子,要完本前發揮點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