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是斷牆殘垣,到處是燃燒的火焰,港口警鐘長鳴,天邊灰白的浪潮正在靠近城市的邊緣。
率光之子的戰爭機器正掠過弗爾提爾上空,向著戰鬥發生的地方趕去,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道淡淡的風元素尾跡。
粗壯的荊棘從城市下方生出,撐開地麵,摧毀房舍,人群發出驚恐的尖叫四散逃離,接著數不清的銀灰蟲子從這些灰枝之下爬出。
其中最健碩的一頭蟲怪似乎已初具人形,它正用鋒利的前肢鉤住地麵的裂口,從裂縫之下爬上地表。但一支長矛已帶著破空的尖嘯飛來,它還沒來得及抬頭,冷冰冰的尖矛已洞穿了它的胸口,將它撞飛出去,釘死在後麵的牆上,矛尾還兀自顫動。
蟲怪發出一聲尖利的鳴叫聲,有些驚慌失措地揮動著前肢與腹肢,但顯得徒勞無功。下一刻那長矛上燃起一道金色的烈焰,以矛尖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開去,構成一輪火環,四周的蟲子立刻在金焰之中灰飛煙滅。
火環不僅僅燒過了蟲群,還點燃了灰枝,令其熊熊燃燒,化為一支明亮的火炬。
一位體格高大的男人正收回手,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火光映著臉上的傷痕,與一頭赤紅的長發。
他轉過身去,身後的一眾騎士們已經掃清了港口的道路,他們穿著巨樹之丘少見的盔甲式樣,甲胄之上還刻有經卷與銘文。
水手們早已四散逃離,以至於沒有人注意到一艘艘金色的風船正在進港,那些巨艦靠近棧橋,然後放下梯子。
更多身著同樣裝束的騎士從甲板上走了下來,他們沉默無聲地在碼頭之上列陣,然後舉起旗幟——羅塔奧古老的烈日在異邦的土地上迎風飛揚。
率光之子的衛隊終於聞訊而來。
幾名獨角獸騎士從馬背上跳下來,脫下頭盔,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化作火炬的灰枝,躍動的焰光正落在精靈少女們的臉龐一側。
她們看向碼頭上那支陌生的軍隊,似乎終於想起了對方的身份,那是鑄金的艦隊,看守眾星之柱的古老騎士團。
古訓騎士到了。
有人拍下這一幕,發到社區之上。
“古訓騎士來巨樹之丘了,他們來乾什麼?”
“或許是來幫忙的吧,古訓騎士是歐力的從者,光明之主可是眾聖之首,祂不可能對巨樹之丘發生的一切不管不顧的。”
“但他們要來,早應當到了,我聽說大公主殿下曾向秘羅殿求援,但遭到了拒絕。這件事太沒麵子,因此精靈廷一直對使節的事秘而不宣。”
“所以眼下究竟是什麼情況,怎麼突然多出了那麼多的災枝,林諾瑞爾議會不是說已經控製住情況了麼?”
“這是灰域的反撲,說明災樹已經意識到了危險,這一切都要怪聖女會不願交出永恒徽記,你們也看到了。”
有人正在其中渾水摸魚,發布半真半假的信息“我聽說那位龍之煉金術士對大公會沒有好感,因此才會一意孤行。”
“這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灰災從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一年半之久,據我所知彆人抵達巨樹之丘才沒幾個月。”
“樓上是聖女會的水軍吧,大家一直討論的都是聖樹林的處置不當不是麼,灰災發展到如今,他們為什麼一直對我們隱瞞真相?”
有人立刻反唇相譏,“何況永恒徽記一直都是我們第三賽區的東西,他一屆外人憑什麼有資格留下這東西?”
“因為那位龍之煉金術士先生就是打算偷走我們的聖物,各位,根據我從第三賽區得來的消息。此人在那邊也惹下了不少麻煩,他在那裡被稱之為‘移動的災禍’。”
妲利爾正默默關閉社區。
社區之上有幾個她記下的熟悉的id一直在你一言我一言地雙簧,很快帶起了大多數的人的情緒。
但眼下說什麼都沒用,巨樹之丘正岌岌可危,危機意識激起了每一個人心中的怒意,人群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
在這種時候,平日裡溫文爾雅的人往往也不介意遷怒於人,人們在此刻在意的並不是對與錯,而是一個遷怒的對象。
倒是天藍在一旁看著社區上的這些言論氣得頭發倒豎,正在社區之上化身鍵盤戰士,以一敵十,舌戰群雄。
但她再厲害也不是專業水軍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氣得在那裡直扯頭發,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這些該死的笨蛋,彆人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她還惟妙惟肖地學那些人的語氣
“該死的第三賽區的鄉巴佬,雖然我們也對俱樂部同盟沒什麼好感,但也分得清場合。他如果反對議會的計劃,他自己拿得出主意麼?”
“豬,”天藍大喊“一群豬一樣的隊友,他們知不知道究竟誰在幫他們,眼下這一切都是公會同盟故意造成的!”
妲利爾搖了搖頭。
“天藍,小聲一些,”妲利爾,“彆打擾大公主與莉莉瑟爾小姐。”
她向那個方向看去,梅爾菲娜正在與卡蘭迪爾身邊的精靈女助手核對信息,兩人身邊放著一張張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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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拿起一張,莉莉瑟爾便點點頭,然後由一旁的姬塔記下,博物學者小姐一隻手按在自己的通訊水晶上,似乎正在發送什麼。
半真半假的信息在社區之上迅猛傳播。
有人將這些消息轉回了第三賽區,並立刻掀起軒然大波。
支持方鴴的人並不相信這些斷章取義的片段,但反對的人則抓住這些信息趁機發起攻擊,聯盟在背後推波助瀾,社區立刻一片大亂。
不過同樣的亂象在考林—伊休裡安早已司空見慣。
南北的對立幾乎不可抑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支持南境同盟、伊斯塔尼亞與艾文奎因精靈的聖選者,早晚與王室的支持者必有一戰,而後者,幾乎皆來自於各大公會同盟。
妲利爾睜一眼閉一隻眼看著社區上口誅筆伐的兩方,比起勝負,她更在意的是當下的情況。
想及此,她不由抬起頭,目光透過一側拱窗的玻璃,向外看去。那裡是秋日林地的一角,愛麗莎應當已經快要穿過那片森林,抵達精靈廷的外圍了。
而事實也是如此。
夜鶯小姐正看著從不遠處降下的海爾希,還有另一個她所不認識的龍騎士,從對方的裝束來看,大約是眾星之柱的人。
她自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在兩位龍騎士眼皮子底下逃離,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然後伸出手,攔下一旁的阿爾讓等人。
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上前來,擋在兩人麵前,獅人以手抵劍,將聖劍殲敵者支在地麵,用冷靜的目光看向麵前的人。
“瑞德先生,我們又見麵了,”海爾希的目光落在大貓人手中的劍刃上,那把劍看起來並不像是一位對方這樣的人該用的武器——它有修長的劍刃,但劍鋒之上卻鏽跡斑斑,像是一件古董。
但他注意的並不是這一點。
那劍在大貓人手中,一道溫潤的光在劍鋒之上遊走,而劍上的鏽蝕正一點點縮小,恢複它本來的樣貌。
“這是一把屠龍聖劍!”海爾希身後的那位龍騎士目光縮了縮,他抬起頭來看著大貓人,“瑞德,你離開眾星之柱前承諾過,放棄一切榮譽與力量。”
“我的確已經告彆過去,除了一些不該忘卻的東西之外。”
大貓人仰起頭,用目光的餘光看著這些人,少有人見過他這副驕傲的樣子,“風會告知我們一切,正如瑪爾蘭女士對我們的告誡——”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不要忘記複仇,抗爭是勇氣的一環。
自由的聖騎士從不主張寬容,因為戰爭女士的劍鋒永遠嫉惡如仇。
那個人沉默了下去,而海爾希並不打算介入這位大騎士與秘羅殿之間的恩怨,他認識它還早在方鴴之前。
但兩人也僅僅隻有數麵之緣而已,源自於他是十二色鳶尾花的首席龍騎士,而對方則是大聖女的騎士。
“瑞德先生,”海爾希再次開口道,“我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大聖女應當沒讓你與我們交手,並將秋日林地化為一片廢墟。”
“畢竟我們交手還是不交手,結果都不會改變,”海爾希繼續道,“你們應當明白我為何而來,我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不會讓各位離開精靈廷。”
他向三人伸出手“所以請把那封信交出來吧。”
大貓人沉吟了片刻。
他手中的聖劍正一點點黯淡下去,他回頭看去,愛麗莎也正看向他,大貓人點了點頭。對方說得不算錯,他隻要攔在這個地方,他們就不可能離開。
但一旦出手,他也不可能護得住愛麗莎與阿爾讓。所以除了將秋日林地變成一片廢墟之外,結果並不會改變。
“阿爾讓,”愛麗莎開口道“把信交給他們。”
“純粹是徒勞無功,”眾星之柱的龍騎士一把從年輕人手上抄過那封信,譏諷了一句“你們真以為在這麼多龍騎士眼皮子底下能玩什麼花樣?”
“打開那封信。”海爾希開口道。
那龍騎士微微一怔“可他們讓我們將信帶回去。”
“打開信。”海爾希冷冷地重複了一遍。
“真該死,”龍騎士暗罵了一句,但手上動作不停,撕開信封,從裡麵抖出信箋。但他一看之下,臉色立刻驟變。
信封之中所裝著的信箋,每一張都是空白的。
而那上麵並不是塗抹了什麼需要顯影的液體,以龍騎士的視力任何特殊的塗料附著在信紙上根本逃不過他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