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茴聞言眉頭微蹙,身形未動,“若無要事,公主殿下概不見客。”
那貴公子卻似早有預料,示意隨從取來一捆準備好的麻繩遞與護衛,溫言吩咐,“且將我縛緊些,我的確有要事需麵見公主,還請姑娘通傳。”
吳州謝家公子被護衛五花大綁押入船艙時,仍舊麵色從容,眉目溫潤。
他甚至沒帶兩位隨從上船,光這份膽識,便叫人刮目相看。
時安夏端坐於上,眸光微斂,細細打量著來人。
但見那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薄唇噙著三分笑意,將清貴氣度揉進幾分倜儻風流。最是那雙眼,漆黑如點墨,偏生眼尾微挑,顧盼間似有星子浮沉。
若細看時,倒與岑鳶有兩分相似。隻是岑鳶眉目如刀,通身透著凜冽寒意;而眼前這位,卻似春溪映柳,自有一段天然雅韻。
時安夏眼波微轉,心下已有了幾分思量。她眉間自生威儀,“鬆綁,賜座。”
待婢女奉茶畢,方問,“謝公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謝公子略一沉吟,“事關重大,公主殿下可否單獨說話?”
北茴上前一步,斥喝,“放肆!”
時安夏指尖輕撫茶盞,青瓷映得她指甲瑩潤如玉。她眼風掃過北茴,後者立時噤聲退後。
“無妨。”時安夏唇角微揚,“謝公子既說事關重大……”她略一抬手,艙內侍從魚貫而退,隻留下北茴和東蘺垂手而立,“現在可以說了。”
謝公子倏然輕笑,眼尾漾起細碎流光,“殿下好膽識。”
隻留兩個女子在艙內,他若起歹心,隻怕一擊就能得手。
時安夏執起茶盞,盞中清茶映著她幽深的眸子,慢條斯理道,“謝公子若是圖謀不軌,不妨猜猜,會被做成桂城的魚膾,還是鐵馬城的肉糜,本宮倒不介意替你選個歸宿。”
謝公子笑意忽斂,廣袖垂落間已端正行了一禮,“是草民唐突了。”
待他直起身來,卻見布置雅致華麗的艙中一片寂然。公主連眼睫都未顫一下,身後兩名婢女更是紋絲不動,唯有鎏金獸爐中的香煙嫋嫋升起。
他垂了眼睫,重新落座,“草民跟了殿下一路,自京城啟程後,殿下在元州青城的青柳驛下榻時,草民恰好也在。”
時安夏眉心輕蹙,卻未打斷。
謝公子話音微頓,“那夜,殿下隨行中一位乳母打扮的女子,曾秘密會麵一人。”
“那人僅用半枚玉質銅錢,便逼得女子飲下一碗湯藥。”謝公子餘光瞥見公主漸失血色的麵容。
時安夏聽到這裡,麵色著實有些青白難看。但她努力維持著威儀氣度,“那女子可有什麼特征?”
謝公子聳聳肩,“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所幸我的人暗中跟隨那人,救下了一個一歲左右的嬰孩。殿下隻需將這孩子抱給幾位乳母瞧,誰認領,便是誰家的。”
“你圖什麼?”時安夏挑眉,開門見山。
謝公子忽而展顏,“草民確有所求。”
時安夏眸色淡淡,“講。”
“吳州謝家經營茶綢百載,卻始終難躋皇商之列。”他起身鄭重一揖,“願以這樁善緣,換殿下兩年後的金口玉言。”
時安夏聽明白了,“謝家想做皇商。若此事屬實,本宮記下了。”
謝公子忙又拱手一揖,“謝公主殿下。”
一個時辰後,歲餘幼女啼聲微弱,安靜裹在棉被中,小臉還帶著淚痕。
北茴接過孩子,遞到了公主跟前。
謝公子正欲躬身退下,忽聞身後傳來一聲,“且慢。”
他回身時,聽公主問,“不知謝公子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