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大的屍體送回了京城。
孟家人的天塌了。
六扇門出人出力,為孟老大操辦後事。
陳觀樓親自去送了一份奠儀,上了三炷香。將兩枚印章交到孟老大的妻子手裡。
“孟老大出京之前,找到我,說是這一趟很凶險,有些事情來不及交代,讓我代為轉告。這兩枚印章,用於錢莊取錢。他讓我告訴你們,拿了錢,帶著全家回祖籍,莫要在京城逗留,莫要舍不得京城的榮華富貴。”
孟張氏拿著印章,有些不知所措,“他,他,難道出京之前他就知道……”
陳觀樓含糊道:“或許吧!嫂子保重好身體,莫要熬壞了。這家還需要你支撐!”
孟張氏擦著眼淚,整個人憔悴晦暗,“陳獄丞,能否告訴我實話,他是不是在外麵闖了大禍,惹了不該惹的人?”
陳觀樓搖搖頭,“都是意外。”
“我就知道!我早就提醒過他,做事柔和一些,凡事與人為善,莫要走捷徑。他就是不聽,死活不肯聽我的。”很顯然,孟張氏並不相信所謂的意外說辭。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心知肚明六扇門這一行容易得罪人,容易丟掉性命。隻是沒想到,會落到自家男人頭上。
“他都沒辦法,還丟了性命,想必他得罪的人是我們惹不起的。我聽他的話,等喪事辦完,我就帶著全家,扶棺回鄉。這京城,再也不來了!”
陳觀樓暗自歎了一聲,“嫂子若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能幫的一定幫!就算是將來,遇到麻煩解決不了,六扇門跟天牢永遠是你們孟家的堅強後盾。”
“陳獄丞,我信你。老孟每次提起你,都是由衷的佩服。至於六扇門,算了吧!老孟的死,隻怕跟他們脫不了關係。”
“嫂子為何有此想法?六扇門可是老孟的娘家。”
孟張氏冷哼一聲,眼神冷了冷,“我知道陳獄丞是好意,但是,六扇門我們惹不起。老孟也不希望有這樣的娘家。”
顯然這裡麵有些內情。縱然孟老大生前什麼都沒說,孟張氏耳濡目染之下,也從隻言片語中推測一二真相。
對待聰明人,就莫要說瞎話。
陳觀樓點點頭,“總而言之,嫂子有任何解決不了的難處,儘管來天牢找我。”
“陳獄丞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有一個要求,改明兒我們扶棺回鄉之時,陳獄丞可否送我們一程。”
“此乃小事,定好出發的時間後,告訴我一聲就行。”
孟張氏聞言,帶著孩子們重重拜謝。
陳觀樓受了大禮,逗留片刻後離去。
五日後,孟家離京,走得非常匆忙,房子都來不及轉賣。隻來得及將大件行李交給車馬行,由車馬行負責送回老家。
他們一家人就帶著輕便的行李,扶棺回鄉。
陳觀樓一大早出城送行,一直送到十裡外才返回。
他很清楚,孟張氏為何單獨請他送一程。無非就是擔心有人為難,擔心有人起了壞心,半路截殺。
請他護送一段,就是做給某些人看,九品武者的威懾,都得掂量掂量。真要敢出麵為難,膽敢半路截殺,能不能承受九品武者的報複。
世人隻知他死要錢,隻有同行知道他這人有底線。誰要是欺負了弱小,尤其是孤兒寡母,都得死!
既然孟老大已經死了,事情也該消停。在他這裡,可不興連坐。
刑部跟大理寺之間的口水官司還在繼續。
之後,又有兩撥人來天牢檢查麻六的屍體。幸虧屍體保存得當,加上每天作畫記錄,還是能清楚的分辨一些體貌特征,以此證明死的是真麻六。
至於假麻六,屍體都沒了,無從查起。
之後,陳觀樓征求了孫道寧的意見,一聲令下,將真麻六的屍體拉到城外深埋。
天牢從上到下,齊齊鬆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若有似無的屍臭味,可以做個正常人。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許富貴,真麻六屍體一埋,這樁案子在他這裡終於結案。如釋重負,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鑒於之前大家都很緊張,陳觀樓決定,用公款請所有人吃喝一頓。包了一座普通酒樓,做流水席,天牢所有人,彆管當值沒當值,大家輪流去吃喝瀟灑。
所有人都樂瘋了。
調班的調班,算時間的算時間。究竟是中午去吃還是晚上去吃,亦或是吃宵夜,全看當班時間。反正是流水席,隨時去隨時都有得吃。也不怕沒人,一起值班的人那麼多,大家約一起,氣氛足夠熱鬨。
唯有犯人們發牢騷,“吃香喝辣,也沒有我們的份。陳獄丞,與民同樂啊!不如也給我們開小灶。”
“想開小灶,行啊,給錢!”
“陳獄丞忒小氣。我們平日裡給的錢夠多了,就不能例外?”
“例外是沒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例外。天牢的錢財,都是有數的,每一筆都要對賬。給你們開小灶,我上哪去平賬?”
陳觀樓笑眯眯的。
“白大人,你不要小氣嘛。你貪了那麼多錢,拿點出來又不會窮。與其被六扇門抄家,不如給天牢做點貢獻。”
白大人是地方主政官。靠山倒了,他也被政敵給弄進了天牢。他的案子正在查,罪名無非是貪贓枉法之類的。
白大人白白胖胖,富態得很。進天牢一兩個月,也才瘦了半圈。可見夥食開得好,平日裡享受慣了,吃不了苦。
“陳獄丞莫要胡說,沒有證據的話哪能隨口說出來。本官清清白白,可沒有貪汙腐化。最多最多就是收了點下麵人的孝敬。我們當官的難啊,不收下麵的孝敬,下麵的人驚疑不定,都不敢做事。收了孝敬,上麵又說我們貪汙。好官難做啊!”
陳觀樓低頭嗤笑一聲,“白大人,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天牢。最不缺的就是犯官。
我這不僅京官多,地方官員也不少。你有沒有貪汙,天知地知你知,我又不是刑部主審官,你不用在我麵前辯解。你大可放心,我們這不興告發。隻要你不越獄,不殺人,無論你說什麼,就算當麵罵宮裡頭那位,也不用擔心傳到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