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微微蹙眉,也是未料到勳帝對這支簫曲似乎格外在意。雖說是越地古曲,皇廷內宮鮮少人知,可也並非甚麼稀奇事物罷?她悄悄窺視燭節,知時辰不早,再若如此任他纏磨下去,隻怕今夜是要留宿此間了?如此想來不覺又是頭痛又是心慌,自此凡是應答皆簡省了詞句。
“臣女愚鈍,所習不過一支樂曲罷了。從未深究,未知詳實。還請陛下見諒。”
勳帝仍沉心於曲樂之妙,未察青鸞已現倦怠之態,執意又問,“如此長曲,當有辭賦相和?”
青鸞不響,隻當他自說自話。勳帝這才省覺,她刻意收攏的衣袖儘顯疏離,她低眉垂眸間皆是抗拒,隻差未曾明言——今夕央兮君且去,明朝再述明朝事!她是當真無半點趨附之心!
勳帝也不想自討無趣,幽幽道了聲,“夜已深,朕也當歇息了。”說時又看向青鸞,未想她此回倒機靈,立時伏首拜下,“臣女恭送陛下。”勳帝好懸笑出聲來,可也是頭一回被人下“逐客令”!
也罷!念她初陽青門之威,總是來日方長!遂起身,拂了拂衣袖,移步向外,聞聽身後她亦起身趨步相送,便擺了擺手,“你身上有傷,不必值此辛勞!”
青鸞卻柔聲道,“臣女實有一請方才未曾說儘。若臣女簫聲尚能博陛下心悅,可否討陛下一旨。”
勳帝回身,令道,“且講來聽聽。”
青鸞小心答,“臣女此番入宮屬實行之倉促,所攜家仆奴役未及遴選,多半尚屬驛館臣吏,人數眾多,職分紛雜,實非內廷可容。臣女想請陛下一道諭旨,可否放他們出宮,以歸本位。”
勳答笑笑,“此事非你之過。即便你不說,朕也會逐他們出去。你既說了,且列個名錄出來,明日天明朕即派人送他們出宮。你身邊留用二三婢子即可!宮中應有儘有,朕總不會虧了你!”
“臣女謝陛下體諒!”青鸞恭敬行禮。
勳帝又注看片時,轉身複去。行至門前忽有宮人來報,“陛下,外麵落雨了,瞧著雨勢還不小!”
果然,殿門張開,濕冷侵戶,勳帝隻覺寒意自足底生起,很快漫遍全身。莫非是天意要留?勳帝心底自我頑笑一句,卻聽身後人言,“合該有傘啊!臣女即刻去尋把傘來!”
勳帝實實忍俊不禁,回頭顧看手足忙亂的青鸞,有意逗她,“不必忙。朕不去了便是。”
青鸞頓時目瞪口呆,剛剛才修複的一點從容傾刻又落慌亂,“這……這…與禮不符……非禮也……”
“非禮也是無法!你忍心使朕寒夜淒風冒雨而行?”勳帝質問,卻見她麵色愈漸蒼白,兩眼惶惶失神,忽覺心中不忍,思量片時又緩言道,“若定要依禮而行,朕入偏殿安置,你以為可好?”
“好,好吧!”青鸞雖答得遲疑,卻顯然如釋重負,再次翩然下拜,“臣女謝陛下體諒!”
勳帝哼之,蹙眉詰問,“你既來之,何故不能安之?難道自以為還有退路不成!若換是旁人……”話至此處生生頓住,“誅殺”二字終未出口。想來她非是旁人,乃青鳶之妹,自有其倨傲之本!
隻是受此冷落排斥,於他而言也是平生頭一遭!莫說天下美色,隻天下萬物於他皆是手到擒來、顧看可收!偏今朝這個……倒底是為著生性羞澀還是故作嬌媚?如何竟是彆個路數!不過好在已收入囊中!起初還憂心東越抗旨,她未必肯來!如今她既來了,說明東越尚有臣服之心,青門尚可稱忠義之門,以此來抗衡南召那等狂悖之徒,總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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