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是肯定要出兵的,隻是不能現在出兵。”
李懷光眯著眼睛,看著篝火裡悅動的火苗,他心中好像也有一團火。
“安守忠,現在都防著我們。關中那幫人到處宣揚,搞得好多人都知道控鶴軍與洛陽守軍換防的事情,安守忠自然也知道。
現在他們正在枕戈待旦等著我們呐。
不如等春季再說。”
李懷光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某些人盼望你做的事情,你就一定不能做,否則就是在跳坑。
“大帥,春天不是要春耕麼?怎麼能用兵?”
韓遊瑰一臉困惑問道。
陽光底下沒有新鮮事,很多事情能夠“出乎意料”,不過是底線更低罷了,並不是因為彆人想不到。
“我們都不要澤州了,還管個屁的春耕啊。”
李懷光笑罵道。
韓遊瑰心領神會,微微點頭。
其實他們不止是澤州的春耕不要,就連洛陽的春耕也顧不上了。一旦打起來,洛陽和周邊地區淪為戰場,誰還有心思種地啊。
今年肯定要荒廢過去,隻能說看看後麵能不能補種一些東西。
但是生靈塗炭是一定的,哪怕他們一個百姓都不殺。隻要是破壞了當地春耕,到時候也會餓死不少人。
隻不過在李懷光看來,那些都不重要,他們能不能入主洛陽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洛陽不能在他們治下,那餓死多少人,又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丘八們辦事若是還顧忌會不會踩到農田,會不會破壞春耕,那他們也不叫丘八了。
正在這時,一騎飛奔而來,正是李懷光親兵。
“大帥,汴州有客來訪,說是有要事求見。”
親兵翻身下馬,對李懷光抱拳行禮道。馬兒吐出的熱氣,在空中形成一片霧氣,好似噴火的麒麟一般。
“汴州麼……”
李懷光一時間有些呆滯,他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雖然才過去兩年多。但好像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一樣。
那些記憶十分的模糊,似乎是被自己刻意的雪藏了。
天下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李懷光忍不住歎了口氣,卻又什麼話也沒說。
他翻身上馬,對韓遊瑰交待了幾句,讓對方負責把打獵的隊伍帶回城,他自己則是跟著親兵先回晉城。
來到澤州府衙,一進大堂就看到有個中年文士,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那人一見麵,就對李懷光叉手行禮說道:“鄙人張通儒,為方大帥送信而來的,信件在此。”
“方大帥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李懷光滿不在乎的坐在主座上,接過信放到桌案上,似乎沒有當麵拆開的意思。
“回大帥,並無交待。”
張通儒躬身行了一禮,很是客套,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李懷光也知道對方隻是來送信的,壓根就沒什麼“重要消息”,於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張通儒也沒廢話,從袖口拿出一張“回執”遞給李懷光說道:“還請李大帥蓋個印,要不然張某回去沒法交差。”
這是應有之意,因為盛唐時就是這麼個流程,差役和官員擔任使者送信,為了表示“任務完成”,就必須要收信之人,在專用的“回執單”的蓋章、簽字、按手印。
流程與方重勇前世的現代並無多大本質區彆。
而今天下分崩離析,也不存在這些問題了。由於太久沒聽過這樣的事情,李懷光愣是好久才回過神來,訕訕在“回執單”上蓋上控鶴軍的印信。
張通儒把回執收好,揣入袖口,行禮告辭。
等他走後,李懷光這才去書房,將信件拆開,越看越是麵色凝重。
這是一封方重勇的親筆信,當然了,親筆所寫,未必是原件,也可能是謄抄過的。
在這封信裡,方重勇先是分析了一下李懷光和控鶴軍的處境,簡單概括就四個字:喪家之犬。
即便還沒到惶惶不可終日的地步,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也就現在時局混亂,李懷光還能憑借控鶴軍老卒混兩年。
一旦天下有變,李懷光會是最先死的那些人之一,甚至排第一位。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你要謀取洛陽,關中那批人打的什麼算盤,不問可知。
你聽了話,就入了套,不得不跟安守忠打生打死。
你不聽話,那也落不到好,控鶴軍名聲本來就差,以後隻會更差。
不過呢,看在控鶴軍是我父方有德舊部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拉你們一把。
隻要你從澤州出兵,攻打鄴城,打下來了,便可以作為你安身的地方。如果你打不過,我從汴州出兵幫你,斷然沒有打不過李歸仁的道理。
至於洛陽,彆去想了,等關中那幫人跟安守忠死磕吧,洛陽即使被你打下來了,以後你也是雞犬不寧過不了一天安穩日子。
由於擔心李懷光沒什麼文化,聽不懂那些典故,所以方重勇這封信寫得非常直接了當,甚至有些不加掩飾。
“去鄴城麼?”
李懷光有些觸動。
說實話,洛陽富庶,確實不太好搞,占了很紮眼。但是鄴城,或者說相州就不一樣了。
不僅富庶,而且還相對安全。
史思明跟他兒子史朝義在盧龍死磕。
李歸仁等人實力不強,隻是名義上臣服於汴州朝廷,實際上不聽調也不聽宣。
其中關係,跟李懷光和關中朝廷的關係沒什麼兩樣。
要不要去鄴城?
李懷光心中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