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激烈的伏擊戰結束了,平心而論,兩千伏兵打五百騎兵,那是在把李惟嶽當李寶臣打。
妥妥的牛刀殺雞。
事實上當李惟嶽領著騎兵進了山穀以後,這場戰鬥的結局便已經定下來了,無非是能不能有人衝出去報信而已。
很可惜,李惟嶽輸得很徹底,一個人也沒走脫。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叫李惟嶽,我父親是李寶臣,你留我一條命有用!”
山穀之中,遍地死屍。
李惟嶽跪在地上,對著一個鎧甲上全是血跡,正在屍體上擦拭刀刃的壯漢磕頭求饒道。
“李將軍,沒想到抓了條大魚,你看!”
劉龍仙咧嘴大笑,指著李惟嶽對李歸仁說道。
此人該怎麼處置呢?
李歸仁麵無表情,心中卻是犯嘀咕,看起來似乎並不覺得抓住了李惟嶽,是什麼特彆好的事情。
李惟嶽這廝直接殺了沒啥意思,純粹是得罪李寶臣而已,自己身上又不能多長塊肉!
放了又顯得自己這邊很軟弱,靠這廝騙來城門純屬異想天開了。
或許,這類借刀殺人的事情,正是汴州那邊所期望的。
不是說麵前這個小崽子不能殺,而是不該由他們來殺。死於戰場那是意外,俘虜了以後再殺就有些得罪人了。
作為一個成熟的軍閥,李歸仁並不會隨便殺人,除非有必要的利益。
“派幾個信得過的弟兄,送他回汴州。我們再怎麼說,也是聽命於汴州朝廷的節度使,送俘虜去汴州無可厚非。
隻當是報功了!”
李歸仁沉聲說道。
不得不說,他這一手玩得很巧妙,無論是誰,都說不出錯來。
從名義上說,相州與魏州、博州等地,屬於魏博節度使管轄,也就是歸李歸仁管。
而李歸仁,是由汴州那邊“任命”的,當然了,這隻是一種對外宣稱的說法而已。
類似的事情,在曆史上非常常見,一點也不新鮮。
五代時期,後唐與後梁爭鋒,牆頭草一抓一大把。有的節度使左右搖擺,同時接受兩方的任命,堪稱奇觀。
這種靈活的關係,讓李歸仁在處理具體事務的時候,有著非常寬鬆的尺度。
有便宜自己占,有鍋汴州朝廷去背。
以不吃虧為原則,身段很柔軟。
“李將軍這一手妙啊。”
劉龍仙不動聲色對李歸仁豎起大拇指。
直接轉移仇恨,如果李惟嶽出了什麼事,以後李寶臣要報仇的話,直接去找方清得了,不關他們的事。
說完,劉龍仙招呼幾個親兵,將李惟嶽帶走了,直接奔著開封城而去。
“今日不過敲山震虎,我們可不能被方清當槍使了。李惟嶽出事,李寶臣該著急了。
那位車大帥,估計也要著急了。汴州軍想坐山觀虎鬥,想得美呢!”
李歸仁嗤笑一聲說道,招呼手下迅速打掃戰場,收隊回懷州城。此番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攻打河陽三城,而是抓捕斥候探子,截斷李寶臣的糧道,打擊運糧的隊伍。
抓到李惟嶽,隻是一個意外而已。
這才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有得玩呢!
……
李惟嶽被抓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洛陽。
夜色深沉,洛陽城皇城城頭,值守的士卒正在四處巡視,並未放鬆警惕。
城頭簽押房內,李寶臣將庶長子李惟誠叫到麵前,當場麵授機宜。看到李寶臣已經穿戴整齊,似乎是準備遠行的樣子,李惟誠大吃一驚。
“父親這是要去哪裡呢?不是應該在洛陽主持大局麼?”
李惟誠一臉疑惑問道。
剛剛收拾完李懷光與控鶴軍,安守忠也在之前沒了。雖然洛陽周邊已經沒有大事,但依舊有很多收尾的事情要辦。
“關中有事,李史魚在華陰缺了主心骨,為父要回關中處理這些事。
洛陽,由你主持大局。”
李寶臣沉聲說道,沒有說具體是什麼事情,但是李惟誠肯定是明白的。
他不僅要離開洛陽,還要帶麾下本部精銳一起走。
關中內部不穩,韋堅可能會狗急跳牆。
在李寶臣看來,政敵不可能在長安老老實實地,等著自己班師回朝來殺。唯有先下手為強,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李惟誠自然也知道李琩之妹,也就是他那位“小媽”的事情,無奈歎了口氣。
當初李寶臣修仙,很多人都認為他會修一輩子的仙。看不到未來的人,自然會為自己找另外一條路。這位小媽的作為確實下賤,隻是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人生總是會有很多意外,無法事事都按自己所想來進行。
既然已經出了狀況,那就必須要把問題給解決了。追究問題如何發生的,已然毫無意義。
李史魚一人,勢單力孤,確實對付不了以韋堅為首的那幫關中天龍人。這次李寶臣回長安,借著前方大勝之威,勢必要血洗政敵集團。
但凡跟韋堅有聯係的人,無論官職,無論地位,都要揪出來收拾了。不說滅門,起碼是殺全家了。
隻要是有的放矢,不像當年李懷光麾下控鶴軍那樣,在長安大麵積殺戮。
其實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畢竟關中天龍人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如果李寶臣不收拾韋堅,那他在關中如何立足?彆人會如何看待他?二人本身就是政敵,十分的不對付。
頭上綠油油的事情,雖然李寶臣並不是很在乎,但公主竟然產子,性質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這關係到自己的顏麵,更是威脅到家業繼承。
收拾韋堅,不是為了報仇,而是做一場戲給某些人看。隻有用韋堅的人頭祭旗,才能讓某些關中天龍人懂得敬畏。
寶臣大帥入關中還是很溫柔的,兔子不吃窩邊草嘛,總不能把基本盤搞得亂糟糟的。
可能正因為這樣,所以某些關中權貴,就認為他很好說話。
現在,是時候糾正一些認知上的謬誤了。
李寶臣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是為他將來的修仙著想,也要創造一個比較安定的政治環境才可以。
“父親,關中的事情……”
李惟誠欲言又止。他想說讓李寶臣不要下手太狠,但又感覺不出狠手不行。
很多時候隻有鮮血,才會讓發熱的腦袋冷靜下來。
李寶臣輕輕擺手,他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某已經讓馬璘來河陽三城換防,他若是來了便罷了,他若是不來,你守好洛陽宮城,其他的由為父來處理……”
李寶臣做了一個劈砍的手勢。
他修仙這兩年,失去了一些權力,甚至身邊很多人都開始轉變立場。
唯有再次亮劍,可以讓這些人清醒過來。
李惟誠心中一緊。
他爹李寶臣,在軍事上可謂是嗅覺敏銳,做事不動聲色。這一連串的計劃,隻怕是在聽說了李琩之妹給他戴綠帽以後,就已然策劃好了。
要不就不出手,一出手,就要血洗長安!
“請父親謹慎行事,如今的局麵很是不易。”
李惟誠歎息道,對李寶臣叉手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