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也要吃飯,也要休息,他們不可能在關中無限期的待下去。
為父現在就是在賭,看看是吐蕃人能抗,還是我們能抗。
要打到河西,將吐蕃人驅趕到高原上,為父沒有這個能力。但守住一畝三分地,跟吐蕃人周旋的能力還是有的。”
李寶臣輕歎一聲說道。
那三年修仙,寶臣大帥可不是白修的,多少明白了一些道家的思想。
打仗很多時候不是單看一場戰鬥的輸贏,在某些場景下,苟住就是一種勝利。
隻要能比對手苟更長的時間,那就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至於過程嘛,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活下去。
李寶臣壓根就沒想過要徹底打敗吐蕃人,他隻是希望自己的部曲,在這場風浪裡麵不受大的損失就行了。
要跟方清博弈,總得手裡得有點本錢,不能當喪家之犬吧?
“你帶五百人守渭源,若是有吐蕃遊騎過來,直接剿滅即可。若是大隊兵馬前來,你便趕緊撤回鳳翔府。
為父要撤兵了。”
李寶臣對李惟簡吩咐了一句,便帶著親兵下了山。
……
開封府衙書房內,方重勇招呼李惟誠和李史魚坐下,讓仆從上酒。
“你們一路辛苦了。
吐蕃人在側虎視眈眈,軍情瞬息萬變。
有什麼事情,你們就直接說吧,不必拘謹。
來,先乾為敬。”
方重勇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看上去非常熱情。這和之前與李抱真見麵時的冷淡,形成了鮮明對比。
“官家實在是太客氣了,客氣了。”
李史魚受寵若驚的端起酒杯,將杯中酒水喝完,然後安安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李寶臣麾下的軍隊,精簡一番之後,可以保留,不必打散了。朝廷也可以不向其中安排將領任職。”
方重勇忽然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不得不說,這個條件開得很優厚。
“官家,我等願意奉李琦為天子,聽從官家調遣。隻是不知道官家打算怎麼安排就藩的事情呢?”
李史魚試探問道。
李寶臣的問題,跟李抱玉是不同的。
對於李寶臣來說,不存在不投靠汴州的問題。不投靠等於是讓自身陷入絕地,他總不能真去投吐蕃吧?
所以,對於李寶臣和他家族來說,將來去哪裡落戶,在哪裡當節度使,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談妥了,擁護方重勇,對抗吐蕃人沒有什麼好說的。
李史魚也很實在,不談其他廢話,就隻問一句:將來寶臣大帥在哪裡混?
“李寶臣的兵馬現在正在鳳翔府,那以後就鎮守鳳翔府好了。”
方重勇點點頭道,一點也不感覺為難。
聽到這話,李史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了。
鳳翔府這個地方看起來很重要,但是……卻非常雞肋。
如果趕走了吐蕃人,那麼無論是河西還是河東,又或者是淮南,都遠遠強於鳳翔府!這些地方隨便在哪裡選一州,安置李寶臣的部曲都行!
可是鳳翔府,那個時候就是雞肋一般,食之無肉棄之有味。
不僅經濟條件很一般,而且也沒辦法跟從前那樣沾長安的光了。畢竟,經濟中心轉移到汴州,是瞎子都看得到的事情!
鳳翔府是長安的後背,長安沒落,意味著鳳翔府也會跟著沒落。
但如果趕不走吐蕃人會怎樣?
那樣的話,鳳翔府就是抵抗吐蕃人的最前線。這意味著什麼,相信任何打過仗的人都會明白。
方重勇將李寶臣安置在鳳翔府,實在是……很微妙的一步棋。關鍵是李寶臣還說不出什麼來。
你現在就在鳳翔府,所以我將你就地安置,這很合理吧?
李史魚也感覺很“合理”。當然了,是很符合平日安置兵馬的習慣,卻不符合李寶臣的利益!
“官家,這些年,我主在關中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落戶鳳翔府,隻怕是……”
李史魚有些為難的說了一句。
“這樣啊,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那這樣吧,李寶臣以前不是修道嘛,以後就繼續修道,將節度使之位讓與其子,不管是哪個兒子都好吧。
既然已經修道,那便不再涉及世俗之事。若是將來誰想借機報複,本官替李家做主。
此外,李寶臣若是肯出兵對抗吐蕃,則是有功於國,朝廷會頒發丹書鐵券。將來其後人若是犯法,除非是造反的大罪,其他的都可以免死。”
方重勇擺擺手道,似乎並不覺得李史魚的問題是個大問題。
李寶臣在鳳翔府當節帥,會和曾經的仇人起衝突?
那不當節帥不就好了嘛,又有什麼為難的呢。這等同於人死債消,將來誰要是還找麻煩,那就是不把汴州朝廷放在眼裡了。
再說了,李寶臣不是以前修道過嘛,現在繼續修道,也並無不可呀!
方重勇的話,讓李史魚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表麵上看,這些有的沒的,全都是廢話,完全上不得台麵。但實際上,這其實是一種“服從性測試”,不能省略。
李寶臣如果願意讓位,願意去修道,把節度使的位置讓給其子擔任,那麼足以證明投誠的誠意。
有誠意就好說了,其他的都可以談。
如果不同意,那麼足以說明對方有其他心思。既然如此,方重勇便認為覺得寶臣大帥依舊不著急。
不著急也行,那就讓吐蕃人敲打下,看他急不急吧。
“官家,您說的,我們都答應了,請儘快出兵關中。”
一直沒開口的李惟誠,忽然開口插話道。
李史魚有些不滿了看了李惟誠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似乎是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既然這樣就好說了。”
方重勇大喜,連忙給麵前二人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