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尺沒有想到即便現在還有人敢反對天子命令,他怒道:“要遵守三條紅線就是天子最新的命令,你是想說自己比天子看的還遠。”
“不要用天子的命令來壓我們,天子也說過要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天子他老人家在長安城,可能在長安看到了危機,但卻未必適合我們會稽郡,某在會稽郡沒有發現什麼危機。“
另一方作坊管事抱怨道:“我等也知道應該聽天子和少府的,但郡裡的命令我們也要聽,上麵叫我們擴大產能,賺更多的錢,我們能拒絕?
我們這些作坊就是拿郡裡的錢建設的,按照朝廷當初的劃分,會稽郡才是我等的上級。”
還有一個管事陰陽怪氣道:“公輸少府丞,有本事你去說服太守和會稽郡的漢吏,上麵要是同意了,我們豈敢違反天子的命令。”
這顯然是公孫尺難以做到的事情,且不說雙方就不是一個係統的,兩千石的太守位高權重,會稽郡比一般的太守還高半階,根本不是他一個少府丞能指揮的動的。
這些管事好像找到應對公輸尺的方法了,他們紛紛拿出一些自己很難解決的問題交給他們,像什麼朝廷分配過來的老兵太多了,他們紡織廠安置不了這麼多人,朝廷是不是建個新的作坊來安置這些人。
還有拿出會稽郡造船廠的欠款,說造船廠光帆布錢就欠了他們上千萬錢,造船廠是少府直轄的作坊,公輸少府丞是不是先給我等解決這個問題。
會稽郡的紡織行業和其他的地方不同,這裡大半的紡織廠生產的都是船用帆布,畢竟一艘海船的帆布抵得上千人的使用量。而大漢最大的三桅帆船,船帆用布和備用布就高達幾千匹。
會稽郡造船廠是當地紡織廠最大的客戶,每年消耗的帆布有幾十萬匹,但他們占據行業的上遊,已經有點店大欺客的感覺了,經常拖欠他們的布料款項,但誰讓人家是最大的客戶,他們也隻能忍著,很多人討債都討成孫子。
“現在正好少府丞不是在這裡,你們少府應該主動執行自己的命令吧,要不您幫幫忙,讓我們收到貨款。”
這些問題讓公輸尺氣憤不已,這是反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於是這次的會議可謂是不歡而散。
相比於任務困難重重的公輸尺,上計吏曹安帶著自己的手下卻是進展順利,他每日統計會稽郡織布機的數量和紡紗車有多少錠的數據。
對於曹安這種不會影響他們生產的朝廷特使,下麵的管事還是極其給他麵子在,每到一個作坊都會有管事親自招待。
酒過三巡之後,管事呂言放開了酒不斷吐槽抱怨道:“上麵要我們減產,要我們賣空貨,要我們收回賬款,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說減產了,朝廷動不動就要我們安置退役士兵,要安置人不就得有崗位,就得擴產,結果朝廷現在卻要我們減產。”
“我們也想減產,剛招募的人怎麼辦,把他們辭退?誰敢這麼做,隻怕上頭的將軍都饒不過我們。”
“還有我們雖然也是少府下屬作坊,但比不上會稽郡造船廠這樣少府直轄的作坊,我們是歸會稽郡管的,太守要我們擴大產能,我們能違反?現在你們上頭打架,要我們下頭做事怎麼做?”
“上午擴產,下午減產,今天招人,明天裁人?這不是在發神經嗎!”
“不是我等不願意聽朝廷的命令,而是我等也有難處啊,但朝廷根本不知道這些,隻知道一到命令下達就要我們遵守,但天下就有這麼容易的事情,既然要我等減產,為什麼還要我等安置老兵。”
曹安給呂言倒下一杯酒後寬慰道:“上頭動動嘴皮子當然容易,但做事的人難,某能理解老哥。”
“我們上計衙門也是經常遇到這樣的問題,統計產能的時候各個往大裡報,上繳稅賦的時候卻往小的說,根本對不上,卻還要埋怨我們統計不準確,我們還得想辦法清理不準確的數據,朝廷催的又急,經常是加班加點,還被上麵責怪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們能說什麼難道說下麵的太守給的數字就不準確。”
呂言道:“老弟你也是一個苦命人。”
一來二去兩個人反而有了共情,雙方的關係更融洽。
快吃完的時候,曹安道:“老哥,不要怪小弟多嘴。”
“你說。”
“朝廷讓你們限產,主要是天子認為大漢的紡織業開始產能過剩,再不限製產能不要說賺錢了,不賠錢就是好的。以往的經曆來看,天子目光長遠,說的話肯定不會有錯的,老哥的紡織廠現在不做準備的話,想想看前兩年大漢的糧食,從每石一百多錢跌到現在三十錢。
要是布匹的價格也跌到200錢左右,您這紡織廠還能不能存活,要是紡織廠都倒了,這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如何存活?”
呂言聽到這話愕然,但想到天子一向以目光長遠著稱,這麼多年說的話就沒有錯過。要是布匹跌到隻有三分之一的價格,不要說賺錢了,虧都要把他們虧死。
曹安繼續說道:“某一個上計吏為什麼會來會稽郡,就是要統計整個大漢擁有的紡織作坊數量和紡織機的數量,朝廷要做到心中有數才能應對這場危機,朝廷花費了這麼多精力來做這事,肯定是會有事。
所以老哥你也要有危機感,不要弄到最後作坊都倒了,您這個管事也沒得做。”
呂言嚴肅的點點頭。
像會稽郡這種情況在整個大漢各郡都有,徐凡雖然想要控製紡織業的規模,但卻沒有什麼效果,他最多控製少府直轄紡織作坊的規模,連地方府衙都不願意這樣做,對他的命令陰令陽違。
大漢紡織業增加的效率太快,大型水利紡紗車能增長上百倍的紡紗效率,北方用的畜力紡紗車也有幾十倍的效率,紡織機的效率也是成倍提升,今年大漢的紡織機和徐凡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樣子了,先是被改進為踏板紡織機,提升了三倍的效率,而後改進了飛梭,再次提升了一倍紡織機的效率。
這兩年公輸仇連水利紡織機都製造出來,一台水力紡織機能頂得上以前的十幾台紡織機,紡織的效率已經提升到前工業時代的極限了。
同時大漢的政策也是支持紡織業發展,不管是官營的作坊還是民營的作坊,不管是大漢朝廷,還是地方府衙,這些年都在瘋狂的上馬紡織作坊,擴張紡織業的產能。
加上徐凡又弄出錢莊這樣的金融加速器。紡織業的肆無忌憚的擴張,已經如同下坡的馬車,根本刹不住車了。
大漢曆十一年六月二十日,廣陽郡,港口碼頭。
新任的大漢錢莊的分管事劉肥來到此地親點一批黃金白銀。卻沒有想到運輸黃金白銀的艦長,居然他的堂弟劉濞。兩兄弟相遇自然要慶祝一番,於是他們找了碼頭附近的一家酒館,弄了幾份龍蝦,螃蟹做的菜,再弄了一瓶甘蔗酒,兩人就大喝起來。
劉肥詢問道:“堂弟怎麼成了我大漢海軍當中的一員了?”
劉濞道:“幾年前某經過叔父的介紹就讀大漢的海軍學院,畢業之後就被調到倭島。”
喝了幾杯酒之後,劉濞有的不服氣道:“人比人氣死人,某成年的就晚幾年,天下就太平了,連大漢的最後一個敵人匈奴人都被擊敗了。某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隻能在倭島打一打野人,在荒野當中尋找天子說的金銀礦。”
劉濞算是老劉家比較剽悍勇猛,曆史上的劉濞,滿二十歲的劉濞受封為沛侯,英布反時,劉濞以騎將,隨從劉邦破英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