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之際,薛叔謹慎地轉身、回頭。
結果,他看到了一張可說是“久違”的麵孔。
那是一個氣質頹廢的男人,看上去二三十歲、頭發亂糟糟的;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西裝、裡麵是件黑襯衣,領口敞開著、沒打領帶,總的來說……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
“是你?”薛叔的眼神當即就變得肅然起來,他的身體也本能地緊繃著,就仿佛看到了某種隨時會將自己吞噬的可怖之物。
幾年前(此處指現實時間,如果算上薛叔回溯的主觀經曆,他已經度過了十幾年),當薛叔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也是一樣的反應,就好似……他的靈魂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提醒他要遠離這個人。
“可不就是我咯。”黑衣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已走到了護欄邊,他將腰部倚靠在那兒,慵懶地接道,“當初我把你那能力的‘代價’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少用,現在看來……你小子好像把我的提醒當成耳旁風啊?”
薛叔看了他幾秒,回道“我並沒有質疑你的話是真是假,隻是……即使我知道回溯時間會消耗我的壽命,但有些事……我還是不得不做。”
“哈!”黑衣男子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狂笑、癲狂的笑。
“你笑什麼?”等了一會兒後,薛叔才問道。
對方稍稍收斂了笑意,回道“嗬……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可以說‘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但那個人不是你……”他頓了頓,“你、和這世上的大部分人,你們所做的種種……在你們看來不惜一切也要去完成的事,其實都毫無意義。
“你做或者不做,事情發生或不發生,今天這城裡死一個人或死一萬個人……對這個世界都不會有什麼影響。
“你做的一切都不重要(nothgyoudoatters),你的存在就是一個謊言(yourexistenceisalie)。
“就算你今天真的成功減少了幾百或者幾千人的傷亡,那就真的是在做好事了嗎?
“這‘好’是對誰而言的呢?對那些活下來的人?對聯邦政府?對人類這個群體?對這個星球?還是對這個宇宙?
“說到底……從主觀上能夠在這件事上尋求到所謂‘意義’的人……有、且隻有你自己。
“就連被你拯救的那些人也不會察覺到什麼,因為這條時間線上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沒有你的乾涉他們會死,即便他們有朝一日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他們也同樣不會明白這份生死之差旨在何處。
“是你‘要救人’,所以‘有人被救’,而‘有人被救’這個結果,讓你……這個充滿罪惡的種族中的一個個體……感受到了因果變動對你背負之‘罪’的影響,並淺薄地將其解讀為了一種——‘意義’。”
他一口氣說完了這番話,薛叔聽是都聽進去了,可惜……不是很懂。
“呃……”思索了幾秒,薛叔才沉吟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讓我不要再回溯時間了,任由那怪物去進行破壞?”
那男子聳聳肩,看起來薛叔的反應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薛叔能理解自己的本意“放心吧,那怪物馬上就走了。”
就在他說這話的同時,遠處的窮奇還真就抖起雙翼、騰空而起,飛離了戰場……
看到這一幕,薛叔也是啞口無言。
“你還算有點能耐,但是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片刻後,黑衣男子再度開口,並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黑色的卡片,遞到了薛叔的麵前。
薛叔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卡片。
這卡片和名片差不多大、做工很考究,其正麵印了一個白色的逆十字,背麵則隻有一個數字——“7”。
“這是……”薛叔疑惑地看著對方,試探著問道。
“這是一張日托所的招待券,你可以在那裡陪一些跟你差不多的小鬼一塊兒玩玩。”男子的口氣聽起來像是開玩笑,但好像也不是在說謊話。
說罷這句,他就離開欄杆、伸了個懶腰,似是準備要走。
“這回你也不打算告訴我你是誰?”薛叔衝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又問了一句。
“嗯……”那男人想了想,隨口應道,“你就叫我……‘天老板’吧。”他回過頭,又看了薛叔一眼,“收好那張卡,不久後我們會再見麵的。”
對於“老板”這個稱呼,薛叔倒也能理解,因為幾年前他第一次邂逅“天老板”時,就是在一家書店裡。
當時的薛叔異能剛覺醒不久,能夠回溯的時間還很短,而且對於很多異能相關的事情都不了解。
於是,他試著在網上查找相關的資料,但發現無用的乾擾信息太多、真假難辨;後來他又去了聯邦的公立圖書館,卻發現搜“超能力”這種關鍵詞,隻能找到小說類的書籍,而找不到任何調查研究類的東西(因政府的管控、這類書籍根本不可能走正規渠道出版)。
就是在那個時期,某天傍晚,薛叔走在一條不常去的小街上,偶然間看到了一家書店……他鬼使神差般地靈光一閃,想到了這種連舊書也收的小店裡也許能找到些有用的“歪書”,然後就進去了。
結果,他就跟這位“天老板”有了一麵之緣。
當日,被天老板雲山霧罩地灌輸了一大堆信息後,薛叔回到住處想了一宿;第二天,當他再次來到那條街上,卻發現那家書店竟然不見了……
任憑薛叔去找周邊的商戶、住戶打聽,甚至去城市管理部門詢問這個地址的情況,也沒找到半點線索。
這宛如“都市傳說”般的經曆,成了隻有薛叔心中的一個疙瘩,他最後的結論是——“有三成幾率是我喝醉或者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從而產生了幻覺,還有七成幾率是我遇上了一個很強的能力者。”
時至今日,在薛叔這第n個十三號星期五,他終於又一次遇到了“天老板”。
雖然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對方,但他可以感覺到……在這個人的麵前,即便是使用時間回溯,他也無法從對方口中多套出哪怕一個字來。
因此,薛叔也沒有挽留天老板,隻是默默地看著對方離去了,並且……如天老板所說,他沒有再去回溯時間。
這一天的循環,在此結束。
但一個新的謎團,已在薛叔的心中萌發。
午後的陽光下,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黑色卡片,期待著……這會是通往一切答案和終點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