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子畏懼地看兩眼顧飛燕,“是江南來的那個商人讓小人這樣說的,他說這樣說了,就算金大人抓了小人,也不敢輕易給小人定罪。小人讓劉平康替小人去殺人後,劉平康也遲遲不願意動手,小人以為他是害怕,這才故意跟人這樣說,好叫他放心。”
“不是說,你沒有想到劉平康真的會殺人嗎?”陳韶刺了他一句,見他不說話,又問了幾句後,便讓傅九叫兩個衙役進來將他押了下去。
隨後,陳韶拿起筆,又畫了一幅沒有痣的畫像。
顧飛燕看到,問她:“你認識?”
“不認識。”陳韶擱下筆,端詳著畫像上的人臉,“隻是有點眼熟。”
蟬衣歪過來看了兩眼:“有些像戚老爺。”
接收到顧飛燕問詢的眼神,蟬衣解釋:“就是洪源郡那幾個被公子鏟除的大族之一的戚家。”
顧飛燕看回畫像:“你五月到的洪源郡,他們七月初就來悉唐縣做了安排。也就是說,他們早就想圍魏救趙,隻是胡麻子膽小,才拖到九月找了劉平康。而劉平康為了萬無一失,又拖到十月才動手?”
傅九不解:“那他們為什麼不多找幾個人?”
蟬衣不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怎麼,你還嫌殺六個人不夠?”
傅九後退兩步,他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顧飛燕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兩人,點著頭說道:“這的確是個問題。”
在傅九得到認同,挺直著腰杆反擊時,陳韶在兩幅畫像的空白處寫下緝捕令,又從繳獲回來的一百一十五兩銀子中,挪出十兩充作賞金後,吩咐傅九:“將畫像貼到縣衙外的告示牆上,貼之前,先去問一問金大人認不認知,貼之後,再去一趟金鉤坊,將金鉤坊的掌櫃及夥計全都請到縣衙來,我有幾句話要問一問他們。”
傅九拿著畫像出去後,陳韶又吩咐蟬衣:“剩下的一百兩銀子,你回頭讓金致遠拿去分給受害的六人家屬。”
蟬衣應下後,陳韶才回答顧飛燕道:“不管他為什麼不多找幾個人,總之這個案子已經結了,收拾收拾,明日回洪源郡。”
話音剛落,金致遠便匆匆進入大堂:“稟大人,清道縣有一書生在縣衙外求見大人,似有要事要求大人為他做主。”
顧飛燕挑眉看向陳韶。
陳韶不動聲色道:“可有問過是什麼事?”
金致遠積極道:“小人這就去問。”
陳韶叫住他:“就來了一個人?”
金致遠稱是:“就一個人。”
陳韶吩咐:“將他帶過來。”
金致遠去後,顧飛燕看著他的背影,嘖嘖稱奇道:“以為是凶手,沒想到卻是個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的單純人。”
笑兩聲,又道:“沒想到官場長大,還能養成這樣單純的性格。”
回過頭,又問:“才說為什麼隻找了胡麻子一個人,這就又來了。他們這是要將你留在悉唐縣的意思?”
陳韶也沒有想到最大的嫌疑人,最後查出來竟是這樣一個性子。想一想洪源郡的人人皆‘惡’,再想一想金知縣與金致遠,陳韶搖一搖頭後,答道:“應該不是。七月的時候,我才開始著手調查那幾家,胡麻子真要那個時候動手,的確可以耽誤我一些時間。現在事已經過了,即便想將我留在這裡,也不該是那幾家的族人。而且……”
陳韶想一想後,才接著說道:“那位像戚老爺的江南商人,很有可能並不是特意從江南過來圍魏救趙,更像是來這邊做彆的事,看到我在查他們幾家,順手為之。總之,等金鉤坊的掌櫃到了,先審一審他再說。”
隨金致遠過來的是一位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模樣俊俏,帶著一身書生氣。頭發一絲不苟地用木釵束著,身上棉袍雖舊,卻乾淨整潔。進到大堂,年輕人撩起衣擺跪到地上,動作不慌不忙,可見良好教養。
“學生盧明遠見過大人,見過將軍。”盧明遠給陳韶和顧飛燕各磕了一個頭。
看他如此彬彬有禮,陳韶的聲音也不自覺地緩和下來,“聽說你想找我做主,不知要我給你做什麼主?”
盧明遠又磕一個頭後,才娓娓道來:“學生是清道縣人,時年二十三。三年前,皇上病重,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謠言,說是朝廷要廣選十二至十六歲的女子填充後宮,以為皇上衝喜延壽。清道縣富商張萬金不願其女入宮受苦,便找了媒人上學生家中說親。學生家窮,本無力娶妻生子,猛然遇到這般好事,自然不會推拒。這是學生與張小姐的婚書及張小姐送學生的青絲信物。”
仔細地將婚書及信物拿出來,以證他說的不是假話後,盧明遠又繼續:“學生與張小姐定親之後,曾東拚西湊了五十兩銀子為聘,以示誠意。按照張萬金的承諾,學生與張小姐該在今年十月完婚,但衝喜延壽的謠言散去,張萬金心生悔意,不願再將張小姐嫁與學生受苦。學生去年府試未中,也自知配不上張小姐,正琢磨著上門退親之時,張萬金的婦弟卻一紙訴狀先一步將張萬金告上了縣衙。”
陳韶聽得有些糊塗,但並沒有打斷他。
盧明遠緩了緩情緒,又接著說道:“張萬金找到學生,自訴張小姐幼時,他曾與其婦弟給張小姐及其外甥定過親事。隻因他在悉唐縣來做生意,遠水救不了近火,方才瞞下此事,讓張小姐又與學生定了親。如今,其婦弟帶著外甥前來商議娶親一事,得知張小姐又與學生定了親,一怒之下,便將他告上了縣衙。”
說到此處,盧明遠臉上流露出些許憤怒的情緒,“學生原本就打算退親,聽到他的話,明知是借口,還是允諾了退親一事,隻是讓他歸還學生曾送去的五十兩聘禮即可。張萬金應下了,可第二日他又反悔了,他不承認學生曾送過五十兩聘禮。他的婦弟更是又一紙訴狀將學生告到縣衙,誣告學生倚仗婚書行騙錢之舉。”
“清道知縣收取贓銀,處處偏袒。”
“幸好學生早有準備,將真的婚書與信物藏在秘處,又另備了一份假證。否則,學生今日就算是尋死,恐怕也難還清白。”
陳韶聽明白了,讓他起來後,問他:“曾借你錢的那些人家呢,他們沒有出來為你做證?”
盧明遠搖頭:“他們也被張萬金收買了。”
蟬衣疑惑:“還你五十兩銀子就能退的親事,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誣告你?”
盧明遠眼底湧上絲絲迷茫:“這也正是學生的不解之處。”
“既然不解,那就去弄清楚。”顧飛燕興致盎然道,“清道縣距離悉唐縣不遠,繞過去看一看?”
清道縣就在回洪源郡的途中,隻是需要繞一段路。
顧飛燕來到這個世界後,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再不濟,也是在練兵途中,這還是第一次融入進來,感受這個時代的生活。
陳韶看出她的心思,點頭應允道:“那就過去看一看好了。”
頓一頓,又特意交代蟬衣:“去跟周大人也說一聲,讓他跟著一起。”
張儒沅幾人第一次寫案宗,為儘善儘美,寫得格外慢。陳韶又等了他們一日,才出發前往清道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