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本我不是留著自己看的,我想拿去給母妃瞧瞧。”尚聽禮合上話本子,“我要拿去送人的東西,自然得是我的東西。”
她看了眼甘棠“你不收我的錢,這算什麼?”
甘棠咬唇猶豫了許久,終是點了點頭“好吧,奴婢都聽您的。”
尚聽禮笑開來“這才對嘛。”
“額…嗬嗬。”甘棠笑得不是那麼自然,因為她私心裡覺得,她的東西就是世子妃的東西,從她這裡拿走的東西,世子妃用不著給她錢。
尚聽禮轉過頭去看芳芷,吩咐道“你去外頭,喊個人到榮華堂去,看看王妃午憩到何時。”
芳芷屈了屈膝,麻利地出去辦事了。
未時三刻,尚聽禮帶著話本子去了榮華堂。
文惠坐在上首,朝身後的文嬤嬤笑道“給世子妃上茶。”
“得嘞。”文嬤嬤利索地走過去替尚聽禮斟了一杯茶,“世子妃請慢用。”
尚聽禮頷首笑道“多謝文嬤嬤。”
文嬤嬤屈了屈膝,回到文惠身後站著。
“母妃可是聽說了,阿禮帶了什麼好東西過來?”文惠笑意盈盈,期待地往她身後瞧了瞧。
尚聽禮謝茶的動作一頓。
唔——若是打發時間確實是個好東西,可是這內容於母妃您來說,可能不算個好東西……
聽得她的心聲,文惠怔了一下,轉瞬恢複過來。
就算不是什麼好東西,既然兒媳敢專門帶過來給她,就說明起碼是於她有用處的。
不過此時,王爺還沒做什麼,母妃生活順心順意,這些東西對於她來說,可能更多的還是打發時間吧。
隻不過……這內容確實需要謹慎觀看,作為正兒八經的嫡妻,難保不會被那內容氣死。
尚聽禮想歸想,卻沒耽誤回話,朝文惠笑語嫣然道“是這樣的母妃,我得了幾本還不錯的話本子,便想著也拿過來給您解解悶,打發一下時間。”
啊啊啊,原諒撒謊的我吧,我真不是有意撒謊的!
為了能夠提醒您留意枕邊人,我也是真的努力了。
文惠終究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哦?都是些什麼樣的話本?”
“……您看過便曉得了。”尚聽禮臉色微紅,有些訕訕。
“我年輕時也時常愛看話本,倒是如今老了,已許久不曾瞧過。”文惠說道“阿禮有心啦。”
為了提醒她,難為這姑娘搬來了話本子。
她已經猜到是何種話本了,約莫多是些“寵妾滅妻”的戲碼。
“母妃哪裡老了?您還年輕著呢,我若同您一道走出去,不認識的人約莫會錯認成姐妹二人。”尚聽禮寬慰一句。
文惠笑得開朗“你個鬼精靈,說話倒是好聽。”
尚聽禮笑眯眯道“實話實說罷了。”
靈蘊已定親,明年的和親之事怎麼也輪不到她身上去了,此乃好事一樁。
小五如今已戒了賭,頗為好學,念書認真,習武刻苦,這性子日漸沉穩,日後也不會莽撞到衝撞芸妃,這也是好事一樁。
今兒我又搬來了話本子,隻要母妃多看多思,定能耳熏目染,亦是好事一樁。
真好啊。
尚聽禮在心裡盤算著,想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麵發展,她心裡也甚是開心。
文惠和她一樣開心,但是想到她先前去了一趟義忠侯府,沒留在那邊用午膳,是回府裡吃的,不免關心道“阿禮早上去舅家時,可是鬨了不愉快?是不是那些人惹阿禮不開心了?”
尚聽禮微怔。
已經太久了,自她來到上京,寄宿在舅家,就從未有人問過她,可是舅家那些人惹她不開心了。
一瞬間,她的眼眶有些微酸澀,她終是搖了搖頭“隻是舅舅很忙,我又不願打擾舅母和表姐說體己話,遂才提早回來罷了。”
潘氏做的那些醃臢事情不適合鬨出來,尚聽禮不打算提及。
見她這般說辭,文惠也沒有深究,但她知道,這其中絕對發生了一些什麼。
文惠遞了個眼神給文嬤嬤。
文嬤嬤會意。
尚聽禮在榮華堂又待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告彆離去,回了新苑。
在她走後,文嬤嬤出了榮華堂。
太陽落山之際,有人來了榮華堂,文嬤嬤聽了那人的話後,馬不停蹄地進了文惠屋內。
“王妃,打聽清楚了!”
文嬤嬤急急道。
文惠這會兒坐在小榻上翻著兒媳送來的話本子,聽得她的聲音,將話本子放下,說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呸——”
文嬤嬤氣得跺了跺腳,才回答她的話“您可知那義忠侯夫人做了何事?”
文惠迷茫地搖了搖頭。
文嬤嬤咬牙道“她不配為人舅母!她竟敢在這個時候替世子妃準備兩個妖麗丫鬟!其心可誅!”
文惠眼皮一跳“她這是想做甚?”
文嬤嬤道“她想給世子妃添堵呢,不僅想要放眼線的,還想借眼線來礙世子妃的眼!可她也不想想,這是何等時期?這是國喪期!一個不慎,咱們王府和她義忠侯府一個也逃不掉!”
她氣得破口大罵“老奴便沒見過這麼蠢的!”
“做人舅母到這個份兒上的,這潘氏可真是頭一份!”
文嬤嬤捂住心口,心痛得搖頭“老奴可憐的世子妃唷,這是造了什麼孽才能攤上這樣的舅母?”
文惠臉色冷了下來,不欲多說,隻道“嬤嬤你今兒便走一趟,替我警告那潘氏一番,我兒的房中事用不著她操心。”
文嬤嬤道“是!”
“還有,咱們阿禮先是世子妃,才是她們侯府的表姑娘,勸她潘氏莫要亂了分寸。”文惠心中氣得生疼。
“是,老奴一定把您的話帶到!”
……
湛藍的長空已被夕陽裝點成紫紅色,天邊紅日漸漸西沉,霞光變得柔和。
柯信從書房裡出來,走到堂屋,屋內不見那道嫋娜的身影,皺了皺眉,逮了薺荷來問“世子妃怎還未傳膳?”
薺荷答道“世子妃從王妃那裡回來後,進了西屋,直到這會兒還未出來,是以並未傳膳。”
柯信擺了擺手,薺荷退了回去。
西屋裡。
尚聽禮正在盯著桌上的宣紙出神,紙上是一手柔美秀氣的簪花小楷。
紙上有幾個人名,有“母妃”、“靈蘊”和“柯小五”,以及“世子爺”。
那雙素日裡總是澄澈瀅瀅的眸子,此刻如撲了灰般失了光彩,顯得黯淡。
她前一刻還在高興,下一刻卻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情——
便是她能讓靈蘊躲過和親一劫,能讓柯小五躲過杖斃一劫,能讓母妃躲過汙蔑一劫……可是,隻要她沒辦法改變世子的決定,這一切總歸是水月鏡花啊。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隻要世子不改變擁立四皇子的決定,那麼車裂之刑便逃不掉。自來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世子逃不掉,她也逃不掉,那其餘人怎麼逃掉?
“唉——”
尚聽禮趴在桌麵上歎了口氣,閉了閉眼睛,下一刻抬起頭來,將桌麵上寫了字的宣紙揉成一團。
她煩躁得想將紙團丟出去,怨聲怨氣道“一個人想要活著竟有這般難麼?”
“咻——”
她終還是將紙團丟了出去。
“發生何事了?怨氣這麼大。”有人淡淡道。
尚聽禮聞聲轉頭看向門口,年輕人立在門邊,手中把玩著一個紙團,她扯了扯嘴角,這應當是她方才扔出去的那個。
她佯裝淡定道“世子怎麼過來了?”
柯信邁步走過去,將紙團放置於桌麵,看了她一眼“來喊你用飯。”
“啊?”尚聽禮呆了呆。
“啊什麼啊?”
尚聽禮抿了抿唇“我很吃驚。”
柯信“……”